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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无疆(上)2025年02月13日 来源:
中国石化报 作者:
王晓静
柯坪,地名,从新疆阿克苏市直奔西南,走大约一百五十公里就是了。柯坪,一半是山。山呈刀片状,瘦削、挺拔、锋利,还有鸡爪状,沟壑狭窄且幽深。 柯坪人从不进山,柯坪人的生活在山外,那里有庄稼,有羊群,有骆驼队,有水渠,有马路,有绿树成荫。 山从成为山的那天起,就是无人区。 2023年夏天,胜利物探队将一辆越野车开进无人区。 ——题记 王晓静 越野车在河沟的乱石里蹦来跳去,像刚从酒场上走下来的醉汉。刚开到柯坪山、因干山、其克列克格山三山怀抱的垭口,越野车就熄火了——几块大石头挡住了越野车的去路。 车上下来两个人,年轻的叫尹国良,是胜利物探队副队长。年长的叫陈刚,是班长。一个月后,物探队要进无人区找油,千斤重的钻机要进山,万道采集设备要进山,大型震源车要进山,千名施工人员要进山,大小运载车辆要进山……没有路,就像鸟折了翅膀,鱼离开水塘,太阳失去天空一样。 顺着手机里奥维地图的指引,尹国良和陈刚进山了。路能不能修通?怎么修?修到什么程度?需要多长时间?该上哪种修路设备?尹国良边在乱石群里七扭八拐,边琢磨。 天空湛蓝,日头火热,汗顺着安全帽的缝隙流进脖子里,怪痒的,尹国良刚探进手去,汗贴着脊梁骨淌下去了。不多时,工服湿透了,后背上弯弯曲曲的小河奔流起来。陈刚原本就能出汗,这会儿热得脸发烫,汗擦不及的时候就滑进眼睛里,辣得半边脸抽搐。正要摘掉安全帽,一抬头,半山腰上风化的石头正虎视眈眈看着他,遽然一身冷汗。 这儿是两座峭壁的夹缝,七八米宽,是泄洪的通道。挖掘机一进来,动静太大,上面恐怕要掉石头。尹国良前后左右看看,这条 “路”在他脑海里反复推演后,最终还是被他放弃了。 晌午时分,日头高悬,石头被烤得滚烫,皮肤上像抹了一层辣椒粉。“停吧!”尹国良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不能再走了,中暑一个,拖累另一个,中暑一对,谁也走不出去。找个阴凉地儿歇歇,喝口水,吃块馕。” 偌大的无人区,一座山绕下来,总算找着一处背阴处。俩人把工服脱了,搭在阳面的石头上晒着。凉意“嗖”的一下从背后爬上来。 新疆就这点好,甭管太阳底下多热,一到阴凉地儿,温度立刻降下来。 从坐的位置看,东西是一条40多米宽的大河沟。河沟沿山势走,走到山的拐弯处就不见了。昨天傍晚下了一场雨,雨裹着泥沙俱下,水流浅覆着河沟。阳光落下来,像碎银在金箔上跳舞。 水边长着几簇骆驼刺,开着粉红色的小花,有点像扁豆花。骆驼刺的根系很发达,深扎可达20米,即使没有水滋养,它也能活。只不过,水系发达的地方,骆驼刺长得格外茂盛,枝叶鲜绿饱满有光泽。没水的地方,比如半山腰,骆驼刺个头小,颜色深褐,瘦巴巴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闻着骆驼刺清淡得似有若无的花香,尹国良精神一振。 吃完饭,工服也干透了,板板正正,像浆洗过的。眯眼看了看头顶的大火炉,尹国良划拉两下奥维地图,说:“走吧,继续找路去。”陈刚早已将安全帽稳稳戴在头上,想起半山腰那些摇摇欲坠的石头,又把安全帽的安全扣紧了紧。 这条路非常重要,一旦修通,震源车不用绕山跑,两小时就能到达施工地。缩短工期就等于减少成本,这个经济账尹国良要算。难就难在这条路要穿河沟。 眼前的河沟目测至少50米宽、30米深,把河沟填平的工作量可不小。尹国良琢磨着不能蛮干,该找到河沟最细溜的地方下手。不想在修路上费工夫,就得在找路上费鞋。 太阳似乎格外青睐这两个人,他们走到哪儿,阳光就追到哪儿。 好在,河沟终于逐渐变窄了,越来越窄,目测有20米宽,十几米深。尹国良长舒一口气,暗自思忖:就这儿了。他一边擦着汗一边想着挖掘机铲石填坑的场景,心里轻松了许多。 对于物探一线,55岁的陈刚已经不年轻了。在山里走了那么多年,落下不少腰酸腿疼的毛病。每次出工打前站,尹国良只要看他一眼什么话都不用说,他背上行李一言不发就跟着走。尹国良打心眼里佩服和感激老大哥,嘴上却不说。肉麻,矫情,这不是他的风格,他张不开嘴。 进山踏勘,意味着要过一长段离群索居的日子。说简单的话,过简单的生活,每天面对的是石头、峡谷、丛林、马蜂、毒蛇。 很多年前,尹国良就在做这样的事。 2016年冬天,尹国良带着队伍在贵州大山里踏勘。每天清晨,背上干粮和水、腰里别上砍刀和麻绳上山。山里竹林茂密,断崖多,几乎每天都有冻雨和冰雪。他的手被刺笼扎过,血冻成冰贴在手背上,他被山上掉下来的石头砸伤过,掉进过雪窟窿,在结冰的山路上爬过。 多年踏勘经历,锻造了尹国良尺一样的眼睛。多数地形,他只要进去走两天,人和设备怎么上山,山里哪里能打井,哪里能放线,山下运输车怎么提供保障,脑子里基本就有了雏形。 照理说,尹国良对山已经很熟悉了,对在山地施工胜券在握才对。然而,柯坪的山和南方的山相去甚远。 南方山水相连,有树有藤,植被茂密,可借助登山的工具多,而且海拔低,坡度平缓。这儿的山体地质构造很独特,页岩层层叠叠,片岩自上而下呈阶梯分布。半山腰以上光秃秃的,草无一根,树无一棵,山体薄瘦,状如尖刀,山上的石头是风化的状态,踩上去噼里啪啦往下掉。 越往前走,石头风化越严重,踏在上面的每一脚,尹国良都要先踩实,再把身体的重心放上去。 越走心里越慌,站在两山夹缝里一块驼峰状的岩石上,他停住了。 “陈刚,不能再走了。”尹国良抬起头,望着身体两侧悬挂在半山腰上形态各异的石头,心里第一次生出恐惧。 火热了一天,太阳终于累了,不再追着他们跑。空旷的无人区因为有了幢幢暗影而变得更加寂静和神秘。尹国良用力抻了抻胳膊,听到骨头打架的声音。这会儿,工服是干的,硬邦邦贴在身上,动作一大,剌得慌。 他不禁感叹,这身体就像一台天然的烘干机,不用耗费一丝电量,效率还奇高。想着想着,尹国良自己都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笑声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又瞬间被寂静吞噬。 车子还守在垭口,守在暮光里的晚霞中。十个小时前,尹国良和陈刚从这里走进无人区,走进与世隔绝的世界。十个小时的时间,仿佛被钉在柯坪山、因干山,和其克列克格山上,一动不动。是乌鸦,在数次飞越山谷的时候,“呱嘎,呱嘎”唤醒了它。 (作者来自地球物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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