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宁

    3月底，刘照军特别高兴，终于在退休前，看见了坪北山桃花绽放得最浓最艳的样子。他驻守的平台，仿佛成了这幅春日图景的画框，围墙之外，山峦起伏间，一抹抹粉红与粉白交织成海，如同天边落下的云霞，温柔地覆盖了每一寸土地。

    这儿是位于陕北安塞坪桥镇的江汉油田坪北经理部P63平台，苍凉的黄土塬上，散布在沟壑之中的采油平台，既孤单又寂寥。一圈墙、一个人、几口井就是平台的全部。

    没去过黄土塬的人，很难理解坪北人对一朵花开的执着。坪北油区地处陕北黄土高原腹地，春季风沙弥漫，夏季水患塌方，秋季干冷异常，冬季大雪封山，植被稀疏，水土流失严重。去年春天，荒凉的山峦上，短短十天内，肆虐的沙尘暴、柔绵的春雨、骤降的暴雪轮番而来，那片与沙棘共生的山桃树林虽然挺过了风沙雨雪齐上阵，却也被打落了即将绽放的花骨朵。

    还记得十多年前初上坪北，恰逢大雨，本来黄沙漫天的土坡上顿时变得泥泞不堪，车轮陷在泥地里直打转，所有人下地推着车走。当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到目的地P116平台时，独守员工马海华借着月光，在给他种植的枣树捉虫，枣树从幼苗长到高出他两个头，用了5年的时间。

    后来，我曾数次到过坪北油田，这里的平台逐渐从开始的荒芜变成了生机勃勃，沙棘、刺槐、旱柳、枣树、格桑花、向日葵随处可见。

    在坪北，“花开”还有另一种含义。那是2018年的中秋节前，我在坪北采访，江汉油田职工大学EAP心理咨询小组用一款新开发的APP“菩提花开”，为采油六班值守平台的8名员工进行心理测试。如果员工心情愉悦，就能在显示屏上看到美丽的菩提花，反之，则显示的是风暴与细雨。测试结果是，没有一个人看到“花开”。

    “因为一个人驻守平台，工作压力又大，所以菩提不开花吧？”我忍不住问了一声。黄土高原的10月，尽管阳光灿烂，温度却很低，风呼呼地刮着，吹得井场上干活儿的人都睁不开眼睛。“也许吧。”班长曾勇有些不确定：“但大家在坪北干了这么多年，早都能独当一面了，虽然每天都挺忙，但配合默契，有事一起处理，没事不间断巡检，还没有出过什么能影响心情的大问题。”在坪北待久了的人都明白，平台上的员工首先就要学会适应孤独。

    比如P199-5平台管理面积最大，任务重，员工很辛苦。冬天的凌晨，连续几个小时在零下20多摄氏度的环境中查找管线穿孔点；夏天下暴雨时，因为排水系统不好，怕井场地面泡久了形成暗洞，整夜不睡觉拉土填坑，浑身浇得透湿……曾勇忙完自己的活儿，晚上还会去巡视，不光是看各个平台的设备运行情况，还找机会和大家聊聊天。他说，其实大家在一起也挺快乐的，即使有机会到各平台换值，8个人也没一个愿意离开，好像“菩提”开不开花，也没那么重要。该区当时的党支部书记杨婷说，区里员工平均年龄47岁，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操心平台，牵挂家里，谁心里不搁着点事儿啊。

    “菩提”花开固然幸福，但等待花开的时间同样美好。就像坪北漫山遍野从无到有的植被，在20多年的时光里，经由大家的亲手点染，早已自成美丽的风景。

    拍下一帧帧山桃花的美好，刘照军珍而重之地设为手机屏幕背景。即将退休的他，想把坪北的美留下。

    冬至阳生春又来，时光催人老。20多年过去了，当年意气风发支援坪北建设的年轻人，如今大多已满头华发。每一年都有人退休，随后又迎来新的面孔。很多人从不愿意来到不愿意离去，继而深爱这片土地，视为第二故乡，留下热血、青春、奉献、情义……就像山桃花从蓓蕾到开放至荼蘼，在黄土塬上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作者来自江汉油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