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先莉

    早上我打电话回家，和父亲说了没几句话，他就说：“不说了，我要去收芝麻了。”原来，家里最近天气晴好，虽然立秋了，但气温还是居高不下，父亲要趁着早上凉快去田里收割芝麻。

    通过家中的监控，我看到穿着一身旧衣服的父亲，脚穿一双解放鞋，戴上草帽，拿起墙上的镰刀，然后打开屋后门，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知道父亲去了屋后的田里，那里种着棉花和芝麻。今年五一我回老家过了三天，与父母一起栽棉花和芝麻苗。

    三个妹妹离家近，每个月都回娘家看望父母。离家千里的我，常常从妹妹们的照片和视频中看到芝麻。不同的照片中，父母很多时候都在芝麻田里浇水、施肥、除草……芝麻在照片中一点点长大。三个多月过去了，芝麻秆上硕果累累。我看着那些照片，感觉芝麻就是父母的孩子，被父母照顾了三个月，秋天到了，就来回报父母。

    想到小时候，我也和父母一起收割芝麻。那些芝麻秆比成人还要高，收割时叶子半青半黄，芝麻被绿色的壳包着，缀满芝麻秆，人说芝麻开花节节高，它的果实也是节节高。父母用镰刀将它们齐根割断，顺手放在地上，我和妹妹就拿草绳跟在后面，将地上的芝麻秆几根捆成一把，然后三五把支在一起，让它们站在田里晒太阳。晒上几天，叶子就全焦了，包住芝麻的绿壳也变黄变黑了。有些壳已裂口，这时，就可以“倒”芝麻了。

    母亲总会提前铺一块油布在田里空地上，我们一家人一齐动手，将晒好的芝麻秆抱到油布上放倒。然后，每个人一手拿一把芝麻秆，那些芝麻果都是向上生长的，所以得使它头朝下，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根木棍，用力适中地敲打芝麻秆，从根部向梢部均匀敲打一遍。那些躺在壳里的芝麻如同雨点一样，争先恐后地落下来，在油布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一时间，一家人敲打芝麻秆的声音，芝麻落地的声音，还有我们的欢声笑语，在阳光温柔照耀、微风轻拂的田里混合在一起，仿佛奏响了一首芝麻丰收的交响曲。

    倒出来的芝麻里有碎叶片和脱落的芝麻壳，需要母亲用簸箕筛选一遍，然后拿去倒在竹匾上晒。“倒”过的芝麻秆要继续立起来晒，每隔一两天再打一次，倒过三次以后基本上就把里面的芝麻倒完了。芝麻秆就成了烧火的好材料。而那些玉白色的芝麻，被太阳晒干以后，母亲会在第一时间拿到榨油坊去榨成芝麻油带回家食用。

    我的记忆中常常有这样一幅画面，父母在土灶前添柴，那柴就是芝麻秆。红红的火光映着父亲的脸，母亲在灶台上有条不紊地炒菜，一碗碗菜出锅了淋上芝麻油，香气溢出了家门，引来邻居夸赞。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香味扑鼻的饭菜，空气里有芝麻油的香，有稻米的香，有一家人其乐融融的馨香，那是时光深处的幸福画卷，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们五兄妹长大离开家以后，每到秋天，父母种的芝麻，榨成芝麻油，会分成五份给我们。后来，我离家千里，父亲就给我寄芝麻油。

    在远方漂泊的我，生活虽然也有着无言的苦涩，但每当在菜里加上父母的芝麻油，我的鼻子和肺就被香了一遍，心也被父母的爱暖了一遍，苦涩的日子便有了甜味。

    （作者来自广东石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