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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布瓦什西

2025年08月07日 来源: 中国石化报  作者: 王晓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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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晓静

    暮色正穿过防风林的树梢,天空飘浮着一层浓云,把勘探营地上白色铁制营房的房顶染成了蜜汁色。

    时针滑向夜里10点。

    这是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独有的黄昏,从晚8点开始,漫长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顷刻间我的情感表达被唤醒,自发、自觉追随落日,看它怎样从容不迫,将一个缓慢悠长的夜打开给我。

    地球物理公司SGC2106队布瓦什西项目营地,就扎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平整的沙土地上,白铁皮营房与帆布帐篷整齐有序排列着,把办公、生活与后勤的方寸天地圈成了沙漠里的孤岛。项目经理赵中跃站在营地中央那片方方正正的绿色人造草皮上,挥手指着四周。“最多的时候住了一千多人,光空调就装了二百多台。” 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

    晚风中还残留着饭菜的余香,三三两两的人影走出营地,走进疏朗的防风林。林带尽头,沙漠豁然铺展开来。不再是白日里卷着沙尘的凶相,此刻它安静地伏在地上,连风都放轻了脚步。有人仰面躺下,有人蜷腿静坐,这片沙漠,此刻倒成了最妥帖的港湾,把一身疲惫都轻轻接住了。

    大型运载车正缓慢有序归队,宽厚沉重的车轮在沙土上碾出硬朗流畅的线条。无风的日子,线条会层层累加,凌乱也深刻,沙尘暴一来,什么都没了。

    随着黄昏的到来,一切都慢下来,时间也似乎被抻长了。晚10点半,当最后一线天光隐没时,营地四处亮起了灯,灯光摇曳不定,营地也随之晃动。

    仪器车上的指示灯开始规律地闪烁,偶尔亮起的红色意味着某条排列出现故障。我随项目经理赵中跃、队长吴会平踩悬梯上车,逼仄的空间使我本能地收紧腹部。白天铺在沙漠里的采集设备夜里遭遇突然的“灌溉”,水深处没过脚踝,排列不通,采集工作没法完成。副队长崔丙浩正对着手机和电台急促地“喊号”,声音都哑了。

    仪器车是勘探队的指挥所,所有与地震生产有关的指令都由此发出。

    三人很快达成一致,连夜打捞泡水设备,重新测量点位,把替换的新设备铺下去。趁着夜里风不燥,把生产进度往前赶。仪器操作员频繁向野外发信号,各种回应在手机和电台里真切可闻。

    时间变得不再重要,我们暂时忽略了它的存在,只专注于屏幕。紧张忙碌中,所有人的脸上都有了汗意。直到绿色信号灯不断闪烁如同黑夜里的微笑,所有人才松了口气。赵中跃和吴会平脚步轻盈地走下仪器车,走进灯火通明的施工组。

    沙漠的夜晚广大无边,足够容下匆忙的脚步、远去的背影,还有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南腔北调的人语声。

    营地的灯光在沙地上投下长短不一的影子,不远处的水房门口,一盏昏黄的灯始终亮着,那是茶炉工老徐的 “领地”。

    褪去懊热,看门的两条土狗安静得出奇。白天的它们是另外一副脸孔:对每一辆经过营地的陌生车大呼小叫,对防风林里冷不丁蹿出的野兔狂吠不止,对每一个从沙漠里回到营地的人热情问候。它们乖巧而顺从的姿态常令人捧腹。它们是撒在油锅里的花椒粒,使我们的生活因此多了一种特殊的味道。

    下弦月若隐若现,可见空气并不洁净。匍匐的黑狗突然抬起头,四处嗅嗅,慢慢奓起耳朵。黄狗也警觉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某个角落里,有人喊了一声,“沙尘暴来啦”。铁皮营房很快有了回应。起初像手轻轻落在琴键上,节奏逐渐加快、加快,沙沙声、唰唰声、砰砰声,像是马克西姆奔腾激昂的交响乐《克罗地亚狂想曲》突然奏响。“哐当”,晾衣绳断了,工服像断线的风筝向空中飞去。

    亮在营地上空的灯光很快被沙尘晕成一团团朦胧而毛糙的光球。散步的人掉转头飞速跑回营地,敞开的门窗被麻利地关闭,狗此起彼伏的叫声慌成一团麻绳……

    沙尘暴毫无征兆地漫灌营地。昏暗灯影中,天地仿佛被浸泡在一池黄汤里。

    只有茶炉工老徐坐在马扎上纹丝不动,斜靠着营房,把蒲扇摇来摇去。老徐每天的工作是等所有人洗完澡后,打开水房的阀门,给空水罐灌满水,不耽误第二天早上下夜班的人用。

    凌晨两点,老徐从马扎上缓缓站起来,活动活动僵硬的腿,蹒跚地向水房走去。

    下个月老徐正式退休,布瓦什西是他勘探生涯中最后一站。老徐没有高深的理想和抱负,就想认认真真把最后一班岗站好,别留遗憾。

    沙尘暴来得凶猛,去得也迅捷,营地很快恢复平静,一切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来自地下几千米的信息,正穿过岩层和沙砾在屏幕上跳跃,波纹里藏着布瓦什西不为人知的地质秘密。赵中跃搓搓眼睛,抿一口浓茶,生产量平稳,又是有惊无险的一夜。

    东方裂开一条缝,微弱的天光和明亮的灯光汇合,奏出一个崭新白昼的前奏。吴会平瞄一眼手机,凌晨5点整。“还能眯一会儿。”他打一个哈欠,冲赵中跃摆摆手。两人快步走出施工组,回到各自的营房。

    厨房里,抽油烟机和和面机的轰响、碗碟盆钵的脆响错落有致,灶火烧得正旺,热油在铁锅里狂欢,葱油饼浓香四溢,在营地上空弥漫。钻井班已集合完毕,狼吞虎咽地把最后一口米汤灌进肚子里然后向沙漠开拔。夜班归来的人,一身尘土一身疲惫,胡乱抓过两件衣服,端起脸盆懵懂地往水房走去。

    夜色加速融化,像热透的巧克力,丝滑地向四周流淌。

    天光愈加明朗。

    赵中跃和衣躺在平板铁床上,困意像潮水漫过堤坝,眼皮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重,恍惚间,忘了今夕是何夕。

    (作者来自地球物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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