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江涛

我在西北油田戈壁联合基地上班，媳妇在中原油田轮台项目搞培训，个把月也见不着一面。

媳妇偶尔来，想陪着她在三角地“打打牙祭”、散散步都是有些奢侈的事。只因我干着井控装备检维修的活儿，要经常往戈壁的井上跑，有时还要住在队上。也寸，2023年秋天的时候，媳妇来了好几趟，本来说好我在基地等，临了却又被叫到现场忙去了。

媳妇抱怨说：“看你个啥嘛，跑百十公里，结果只看了个寂寞。”

去年三八节前，我抱歉地对媳妇说，这两天要跑车间就不陪她了。媳妇却说：“你多能，不是现场，就是车间。我也不光想着看你，我找小灰去。”

找小灰，小灰谁啊？

基地的狗呗。

我知道基地有10多条流浪狗，平时大家你丢块馒头，他喂点剩骨头。没想到俺家媳妇，悄么声也加入了这个队伍。

一个周日傍晚，我从现场赶回来，在媳妇的陪伴下，终于认识了小灰。

这不是总守在食堂门口，跛了脚一瘸一拐的那条狗吗？

媳妇说，小灰的名字是她给起的，还说小灰是最通人性的狗。说着，媳妇从包里拿出从小卖部买的火腿肠，放在小灰跟前。小灰先用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媳妇，一个劲儿摇起了尾巴，然后，小口慢慢地吃了起来。

吃完两根肠，小灰走到媳妇身边，用身子轻轻在媳妇的裤脚蹭来蹭去。小灰又陪着我们在院子里散步，摇着卷曲尾巴，拖拉着瘸腿，一会儿跑到前，一会儿落在后。

媳妇说，去年刚来基地就认识了小灰。那天中午，媳妇去食堂吃饭，在门口只顾着打电话，一不留神踩到了小灰的瘸腿上。这一脚踩得可不轻，过了好大一会儿，小灰才拖着瘸腿往路边挪。媳妇看见小灰把头伏在前腿上，一脸平静，只是身体不住颤抖。

被人无意间踩到或是被讨嫌地踢两脚，这在小灰来说，早已习以为常，而媳妇却心有不忍。吃饭时，她特意把自己的鸡腿给小灰留着，紧跑慢跑到大门口，找个安静地方，垫上餐巾纸，让小灰慢慢“享用”。

小灰啃着吃着，就在它摇头晃脑间，媳妇看到它眼里的泪花，那是从黑宝石一样晶莹的眼睛里，闪动的一丝温顺眼神。

缘分都是注定的，从此媳妇和小灰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小灰喜欢跟着媳妇从宿舍走到食堂门口，等媳妇吃完，再从食堂门口跟到宿舍门口。无论啥时候，只要媳妇一出来，不管在哪里，小灰准能瞅见她，就跑过来陪她遛弯儿。

我跑井的日子，正是小灰陪着媳妇度过了那些等待的夜晚。

慢慢地，媳妇开始和小灰说起了心事，高兴的，不高兴的，担心的，希望的。媳妇说，啥难事跟小灰一说，都会让人心窝子里老轻快，保不齐夜里还能做个美梦。

媳妇回轮台前，嘱咐我照顾好小灰，如有烦心事，可以跟它多絮叨絮叨。

媳妇和她的小灰，虽相处日短，却时时牵挂。她竟把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微信头像，换成了自己和小灰最亲密的瞬间。

在这漫天黄沙的大漠春日里，不管是一棵胡杨、一丛骆驼刺，还是一只流浪狗，它们和石油人间，潜移默化形成着一种生命彼此间的依赖和照拂。诚如卡佛所说，“只要爱得够深，万物无不与你倾心”。

（作者来自西北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