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军 张学成 文/图

    初见黄鹂，感觉她很不“黄鹂”——黄鹂活泼爱唱，她却腼腆少语；再见黄鹂，又觉得她很“黄鹂”，尤其说到工作，简直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从“小白”到“大将”

    “2024年，泡排剂在普光气田用到了巅峰，年增气1亿立方米，相当于40万个3口之家一年的用气量！”说到1亿时，黄鹂特意伸出一根手指，自豪满满。

    梳着一条长辫的黄鹂清秀可人，怎么看都不像40岁的大人，倒像一个傲娇的小姑娘。那么，令她傲娇的泡排剂究竟是何种神物，居然成了普光气田的增产剂？这要从黄鹂参与的一个项目说起。

    2018年，黄鹂从采油一线调入中原油田石油工程技术研究院，成了徐海民博士的徒弟。当时，普光气田正面临边水入侵的困扰。所谓边水入侵，是指油气开采后地下压力变低，地下水流向低压处，靠水近的气井就容易被淹井。气井一旦被淹，轻则影响产量，重则报废，如此堵水就成了普光气田的当务之急。2016年，“高含硫气井过油管化学堵水”项目被列入国家“十三五”重大科技专项，徐博士正是项目负责人。黄鹂就这样闯入了化学堵水领域。

    普光是高含硫气田，井下管柱不能动，想要堵水，只能在油管内下一根更细的油管，利用泵压将堵剂送到几千米的地下。堵剂必须耐硫化氢腐蚀，黏度也要低，否则泵送会非常困难。

    “我师傅很厉害。”黄鹂说，“他研发的堵剂就像水一样，能顺利送到井下，在井下受热后又能迅速固化，变得特别坚硬，从而封住水层。”

    成果研究出来了，关键要落地。那一年，黄鹂跟着徐博士到普光气田定井位、做工程方案，推广新技术，感觉又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能跟着博士干大项目，忐忑的是怕自己干不好。徐博士让她打下手，整理基础资料，编写工程方案，但第一次独立编写，她就漏掉了最重要的安全环节。事后她自责、懊恼，但师傅并没怪她，而是耐心带着她改方案，好几次都改到了凌晨一两点。

    “师傅不嫌麻烦，他不告诉你答案，只告诉你思路，让你自己去琢磨。”这个过程很曲折，黄鹂却因此迅速成长。

    2018~2019年，化学堵水技术在普光气田获得突破，因水淹而停产的P104-3和P105-2气井起死回生，重新恢复生产。从此，普光气田摆脱了边水入侵的困扰，黄鹂也从一个总怕出错的“小白”历练为化学堵水领域的一员“大将”。

    给管道贴上“保护膜”

    但堵水成功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地下水并没有就此消失，只是被挡在了井外，而且水位会继续上涨，涨到一定高度时，又会侵入油管，随气流进入输气管道，在低处形成积液。如果把输气管道比作气田的血管，那么积液就是管壁上的斑块，斑块多了就会形成“血栓”，导致生产瘫痪。

    必须在“血栓”形成之前进行“溶栓”！传统做法是向管道内充气，用气把积液吹走，但效果并不理想，维持时间也不长。吹水与吹泡，哪个更容易？

    基于这个灵感，黄鹂和团队研发出一种管道泡排剂。泡排剂搅动时会产生大量泡沫，轻松就能把积液带走。

    泡排剂在气井试用后，产气量明显上升，待进一步推广时，不料却迎来当头一棒：监测发现，使用泡排剂的管道壁厚出现了减薄！壁厚减薄，容易发生穿孔，导致硫化氢泄漏，泡排剂被紧急叫停。

    黄鹂被打晕了！一次次复盘后，她终于发现了漏洞：“当初我们做泡排剂时，只想让它如何高效发泡、如何减少对水处理的影响（积液最终去向是水处理系统），却忽视了因此带来的腐蚀后果。”试用泡排剂的气井工况相对较好，管道又是镍合金材质，本身就抗腐蚀，其他气井则是普通钢材质，问题就这样暴露了。

    普光气田主体管道是用缓蚀剂保护的，缓蚀剂会在管道表面生成一种强吸附的隔离膜，将硫化氢隔离，泡排剂恰恰把这层膜洗掉了。如果有一种药剂可以修复隔离膜，给管道贴上“保护膜”，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顺着这条思路，黄鹂和团队开始对药剂进行筛选。一次实验中，他们发现有一种药剂让隔离膜不仅没有减薄，反而增厚了！这太惊喜了！“为确定这不是偶然现象，那次实验我们连续做了两天两夜！”

    第二代管道泡排剂就这样面世了，并很快得到推广应用，成了普光气田的增产剂。2023年，“泡排剂等高性能表面活性剂”获集团公司技术发明二等奖。

    “我的工作就是让成果落地”

    自己的努力能在生产中见效，让黄鹂很自豪。去年6月，油田举办岗位故事会，不等领导“点兵点将”，黄鹂主动举手：我来！她想告诉大家：我们是谁、做了什么、做得怎么样！

    几年来的摸爬滚打让黄鹂深知成功不是一个简单的字眼。濮阳与普光相距千里，每年她都要在这条千里线上往返奔波。第一次去普光，坐的是绿皮车，一路晃了十几个小时，至今想起来仍然“很恍惚”。

    都说普光油田风光好，但那是别人说的，黄鹂自己没印象。施工井地处高山之间，弯弯绕绕要走很久的山路。山路崎岖，千回百转，坐在车里必须紧抓扶手；山峦起伏，山峰险峻，一边壁立千仞，一边万丈悬崖，纵使风景无限，她也不敢睁眼；现场总是忙，每个方案都要反复讨论，伙伴们都是年轻人，现场经验不足，必须小心又谨慎，哪还有心思顾及其他？

    一次，普光气田大湾区堵水施工，黄鹂负责技术指导，现场十几个罐连续配液，每个罐都要计算上水时间、搅拌时间、熟化时间等。她从头盯到尾，反复叮嘱施工人员“下料要缓，要不停搅拌，否则浓度不均，成胶强度不够，会影响施工质量”。看了这个罐又看那个罐，嘴里不停碎碎念，直到晚上12点才下山。深夜山林漆黑，连星光都躲了起来，但疲惫早已让黄鹂忘了对山路的恐惧，一上车就睡着了。

    看上去柔弱的黄鹂骨子里很坚韧，或许这是一种石油传承。黄鹂是油三代，姥爷、姥姥是第一代石油工人，父母当年从江汉油田来到中原油田参加石油大会战。高考时黄鹂想报医学院，想做跟父辈“不一样”的事，但父亲坚持让她报考石油院校，选择了中国石油大学，当时她心里还有点小委屈。

    如今她感谢父亲的坚持，让她可以在石油这条路上比父辈走得更远。

    黄鹂所在的研究院是一个博士、硕士扎堆的单位，身边高手云集，而她只是一个本科生，会不会有压力？黄鹂摇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位，博士在专业领域的研究更高端，有更多的攻关成果。但成果要真正落地见效、服务生产，还需要很多环节的努力，我的工作就是努力让这些成果顺利落地。我觉得自己的岗位很重要！”几句话让黄鹂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傲娇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