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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无疆(下)2025年02月19日 来源:
中国石化报 作者:
王晓静
柯坪,地名,从新疆阿克苏市直奔西南,走大约一百五十公里就是了。柯坪,一半是山。山呈刀片状,瘦削、挺拔、锋利,还有鸡爪状,沟壑狭窄且幽深。 柯坪人从不进山,柯坪人的生活在山外,那里有庄稼,有羊群,有骆驼队,有水渠,有马路,有绿树成荫。 山从成为山的那天起,就是无人区。 2023年夏天,胜利物探队将一辆越野车开进无人区。——题记 王晓静 队伍到达的第十天早上,两台大型挖掘机从两台拖车上下来,一路碾轧着石头,摇摇晃晃地开进柯坪无人区。 专门服务挖掘机的是一台随时提供油料的油罐车、一辆拉炮锤的红色大货车、两台负责物资运送的丰田越野车,还有七八个人。 在这里生活了亿万年的石头是无人区真正的主人,它们决定着山脉的结构和水的流向。石头是自由的,从来没有谁管束过它们,也从来没有谁想过要改变它们。它们仪态万千、杂乱无章地堆满河沟,也长在群山的褶皱里。蘑菇云、驼峰、猪马牛羊、几何图形……更多的时候,石头什么都不像。它们占据着进出无人区的所有通道,守卫着自己的家。 “要打一场硬仗了。”尹国良想。 尹国良和陈刚各带领一支小分队。说小分队实在有点夸大其词,不过是三个人:一个带队的、一个挖掘机手、一个辅助工。 东区的基岩出露区和鸡爪山石头硬度高,块头大;西区的丘陵、大型冲沟和山前区域整体起伏大;所有接近山体的区域大型滚石密集,分布集中。要修的路,得从山与山之间穿过,不仅要穿过,还要四通八达,形成两横三纵为主路的网格,保证投入项目的三百多台各类型车进出通畅。 先从河沟最瘦的部位下手。 无人区的老石头被岁月剥蚀得久了,风化严重,一踩就四分五裂。年轻石头质地坚硬,块头大,得先用炮锤砸碎。炮锤高两米多,上宽下窄,实心铁家伙儿,被它锤一下,要是人得成肉酱。砸一块大石头,非十分二十分钟不可。铁锤和石头激烈交锋的时候,火星四溅,尘烟滚滚。 挖掘机一铲子下去,像笊篱捞饺子,石头们瞬间从住了亿万年的“老屋”进了“新房子”,巨大而持久的回响在山谷里发酵。 被石头渐渐夯实的河沟,一天天宽起来。越野车总算能开进来了。尹国良把修这种路叫“拆东墙补西墙”。另一种路得从两山夹缝的乱石里扒出来,叫“愚公移山”。把石头敲碎了的路就是“就地取材”。日子淡得像凉白开,得多撒点胡椒粉才够味。尹国良是乐天派,最擅长的就是在绝望中找到希望。 越往东,越靠近其克列克格山,各种与测线相交、高差在一米到三米间的冲积沟就越多。 陈刚是挖掘机的“导航员”。挖掘机要走的每条路,他要提前到达,现场指挥前进、后退、向左、向右……不是挖掘机手技不如人,是地形实在太诡异太离奇。 午饭仍是馕和咸菜外加两根火腿肠,简单,顶饱。几个人说笑着,互相点烟。其克列克格山的山顶上眼瞅着由浅灰变深灰,乌云越聚越多,山顶越来越黑,暗沉沉、低压压,像戴了一顶宽边遮阳帽。 “不好,要下雨。” 尹国良使劲嘬了两口烟卷,把火星子摁在石头上。 人少又集中,撤起来就快。把挖掘机开到地势高的地方。所有人钻进越野车。发动机刚响,雨就来了,前挡风玻璃瞬间挂起一幕水帘。 翌日,天麻麻亮,尹国良一行就进山了。昨天的雨着实下得不小,沟谷里流淌着深深浅浅的积水。 昨天修好的一段路,被冲垮了。垫路的石头没有经受住雨的考验。 陈刚气得直跺脚,张着两只大手胡乱挥舞着。尹国良也恼火,“吃一堑长一智吧,以后不能这么干,路不能修在地势太低的地方,太小的石头不能用” 。轻描淡写地说完,他一扭头就找路去了。心窝里憋着火呢,步子不知不觉就迈大了,胳膊甩得像两只摇把子。 在接下来数个晴朗的日子里,太阳每天按时对着无人区倾吐热情,山谷里热得像只大闷罐。尹国良觉得,他就是一盘地道的四川名菜——酱焖肉。 再往前走,是道窄河沟。无人区里河沟纵横交错,有的有水,有的没水。这道沟流水清澈见底,粼粼碧波闪烁不停,仿佛蜻蜓振翅欲飞。尹国良三两步冲过去,摘了安全帽,掬起一捧水,从头顶往下浇。凉爽顺势而下。一不做二不休,把脑袋洗了,脸也洗了,正准备脱鞋,一舔嘴唇,妈呀,又苦又咸。难怪,山里盐碱含量大,矿物度高,哪里会有甜水。 骆驼刺的粉色小花错落有致地开在沟边上,不招摇,也不热烈,淡淡的明媚。也许是头天晚上雨水的滋润,也许只是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人。尹国良情愿相信,这花儿就是为他开的。他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他给一块石头起名“骆驼石”,因为它有两座和骆驼一模一样的驼峰;他管一颗石头叫“心形石”,它的确像一颗心脏的形状;他还捡过一颗比手掌还小的“啄木鸟石”和一块“金蟾石”。看着它们,他感觉生活每天都充满新奇和快乐。 “尹队,那路太难修了。”陈刚耷拉着脑袋走过来,安全帽的挂钩松开了,两绺灰白的头发紧紧贴着两鬓,溻湿的工服黏在身上。那条路有多难修,尹国良比谁都清楚。 踏勘的时候,他和陈刚走到那里头皮都发麻。右侧头顶上的风化石像偷猎者一样盯着他们,等他们自投罗网。可这条路一旦修通,抬钻机的、放线的、放炮的,还有清线的,每个人至少缩短两天脚力。 看着陈刚,尹国良百感交集。多少回了,他也动过放弃的念头。没有人规定他一定要打通多少条要道,修好多少条路,他是自己给自己加压。他见不得员工扛着钻机和采集设备在乱石堆里多走一步路,那是体能和精神的双重损耗。 陈刚又搭上了安全帽的挂钩。“我知道了,你歇会儿吧!”尹国良按住他的肩膀,使劲压了两下,头也不回,向挖掘机的方向走去。 在尹国良心里,骆驼刺花比世界上任何名贵的花都贵重。那些花,需要适宜的温度、湿度和土壤,需要人经营,需要人给予爱和关切,否则就会枯萎直到凋敝。 骆驼刺和无人区的石头一样,野生野长。它们喝一口苦咸水就能活命,沾点雨水就能扎根。它们在沟边和岩石缝里一簇一团恣意生长,一岁一年花谢花开。它们是无人区最坚强的生命之一。鸟兽虫有腿有脚有翅膀,来去自如。骆驼刺不会,它们认准了这里,扎下根就是一辈子,两辈子,世世代代。生命的韧性被无限拉长。 不久后,上千人的物探队将沿着新修的路浩浩荡荡开进无人区,他们打井、放线、起爆、收集采集数据。他们走后不久,无人区里也许会竖起高高的钻塔,黑色的油流迫不及待从亿万年前被封存的地心一跃而起,汹涌澎湃地来到21世纪。而这一切,骆驼刺将是见证者。它安静地开着淡粉色的小花来迎接这一切。 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淹没了尹国良,他甩开膀子,迈开大步,沿着河道一直向前走…… (作者来自地球物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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