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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入梦

2025年02月06日 来源: 中国石化报  作者: 李 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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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 英

    我试着藏起呼吸,因为在黄河面前我是如此渺小。它从遥远的高原走来,带着雪的清冷,带着泥土和黄沙,带着一些种子的梦,浩浩汤汤,由此入海。她有很多故事,要说给我听。

    流 淌

    她从青藏高原巴颜喀拉山北麓约古宗列盆地出发的时候,还是一泓清泉,就像不更事的少女,对前面的路充满了幻想和期盼,走过绿草如茵的天然牧场,欣赏着点缀着各色野花的“五花草甸”,戴上凤毛菊、垂头菊、金莲花编成的花环。花朵像星星,像画布上的高饱和度色彩,少女的梦开始五彩斑斓。蜜汁一样的泉水滋养着土地上的生灵,一些美丽的小动物时隐时现,一汪汪泉眼似明珠点缀在绿草甸上。少女的天真如昆仑上的雪,她轻盈雀跃,无忧无虑地向黄土高原奔流。

    远离家乡的她,是有些惆怅的。黄土高原千沟万壑,辽远苍茫,一些沙土在西北风劲吹的时候变成了诗句,滑进了少女心里。风沙像砂纸一样打磨着少女光滑的脸颊,她的脸上开始有一些沟壑。一道道山梁、一道道沟,黄土高原打开了历史,要把千百年大地的委屈说给她听。她就这样静静听着,她知道,这位老人经历了沧桑巨变,她把温柔和天真化作了九曲回肠。在辽远的、凄然的、悲壮的大地上,一首首苍凉、宏壮而沉郁的信天游从心中涌出。把岁月装上,把黄土装上,把种子装上,把一些人的愿望也装上,于是大河装满心事继续前行。

    百转千回,画一个大大的“几”字,她在高低之间跳跃,在山谷间奔腾。当地势越来越平缓的时候,她走不动了,前面就是大海了,就趁现在小憩一会儿,把所有未曾说出的话一股脑倒出来。每一粒沙都是一个灵魂,她等了很久很久,终于给每个灵魂找到了一个家,才孤独地迈向大海。

    古籍有载:“黄河斗水,泥居其七。”守着因泥沙厚重得名的这条大河,站在共和国最年轻的土地上,四野芦苇葳蕤茂密,暮色下,我像大河一样孤独。

    儿时,莫名喜欢河水留下的沙土,它带着黄土高原的泪痕,也许它已经过了许多世,或许来自商周和唐宋。有水的时候这些沙与水相依,眷眷浅浅,我喜欢脱下鞋子,感受沙地的温柔。沙粒与脚底碰触的时候,轻微的触感从脚底慢慢到达心里,有一丝温热,有一丝疼痛,仿佛有一根细细的鞭子抽打着年少的我。

    那时总在想,为何我的脚很难在上面留下脚印?于是折下一根芦苇,刻了一些简单的图案。当我过些日子再去看时,印记消失了,那里又还原成了干净的画布。是水掩藏了一切,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仿佛进入了一个循环往复的世界。

    扎 根

    当乘列车经过广袤的黄土高原时,我发现那里的植被跟我身处的大河尾闾极为相似,我想要的旅行的陌生感荡然无存。原来种子们早已随着大河一路流淌,一路生长,直到海水和淡水的交界处。

    也许种子们早就渴望这样的旅行。大河的脚力可比风强多了,它们的生命在季节的轮回里不断重生,它们没有各自的名字,所有的芦苇都叫芦苇,所有的稗草都叫稗草,但它们会在每次重生时复刻上一段的记忆。它们从新石器时代而来,经过商周和唐宋,在一个偶然的春天,选择跟河水一起走,到哪里不知道,终归哪里不知道。

    河水流速减慢的时候,它们停了下来,抓住岸边的泥土,启动了新土地上的第一次萌芽。一枝芽朝向天空,一枝芽扎进土里,化作根,咬住了岁月。有些根在春天,悄悄地划破致密的沙土地,探出了锋利的牙尖。这些植物在大地上密织了一张网,网住了流连的小鸟和野兔。苇荡就是自由的代名词,不见人迹,啁啁啾啾,蹦蹦跳跳,好不快乐。

    狐狸,也来过,野鸭、白鹭、猫头鹰,各自占据了一片领地。天地足够大,所有的生灵都有了家,也有了根。

    还有一些灵魂是沿着海岸而来的。一入秋,当大地溢满秋天的喜悦并释放一些悲悯的时候,一种红色的植物就在离海不远的地方开始燃烧,有时还会“烧”到海滩上。

    明亮的黄和耀眼的红,交织着,彼此鼓着劲,赛跑一样进入眼睛。大河与渤海激情碰撞,远古的泥土和灵魂早就等待着这释放的一刻,大地回响着他们狂喜的声音。

    还有一些颜色,是要用眼睛寻找的,比如垦荒的人们种下了果树、水稻和玉米,养起了大闸蟹、对虾和海参。他们刚来时还面带土色,播下了一些种子,然后忧伤地等待,因为不知道大地能不能给他们回报。这片土地终究还是丰饶的,给了他们留下来的勇气和力量。粮食填满了胃,让一张张面庞有了赤色,于是他们像小鸟一样,筑起了一个个小小的巢,靠着勤劳的双手变幻出了更多的色彩……

    寻 找

    还有一些人,他们是为了找寻宝藏而来。他们衣衫简朴,满面焦灼,眼睛里的光像星星一样闪耀,苦苦寻找一种叫作石油的东西。

    油在哪里,没人知道。人的眼睛穿不透地层,他们多渴望自己像孙悟空一样火眼金睛。可是没有奇迹发生,一日复一日地寻找,蓬勃的植被割得皮肤生疼,太阳让人无处躲藏,大风卷着黄沙,把脸打磨得像砂纸一样,蚊子成群结队,汹涌而至,恨不能让人倒下和退却。可是能不能退?

    最荒芜的地方,也是石油最可能埋藏的地方,既然来了,就不能无功而返。

    一口井,两口井,直到打到第八口井,他们发现了卡在牙轮钻头上的一颗油砂,亿万年前埋下的宝藏苏醒了。好消息长了翅膀,飞向了祖国的心脏,一声春雷粉碎了中国华北无油论。好消息吹响了号角,五湖四海的年轻人带着青春的懵懂踏进了这片荒芜的土地,一场声势浩大、影响深远的石油大会战就此展开。

    找油、钻探、作业、基础建设,每支队伍都有每支队伍的苦。一眼望不到边的旷野里,风是常客,“这儿很少刮风,一年刮两次,一次刮半年”。四处是风,逃也逃不掉。

    天冷的时候,风像刀子,一刀一刀地刮在脸上、手上。疼痛一阵阵敲击着心脏,意志的弦必须绷紧,否则人就会被击垮。一旦停下、倒下,痛苦就会不断扩大,心底的防线就会被彻底击碎。所以,再苦再难,都得往前冲。

    打水井是来不及的,而地下多半也是苦咸的盐碱水,芦苇荡里四处都是浅浅的水泡子。“刚来时,就是吃这呀。”母亲的眼里起了一层雾气。她的腿因为寒天里下稻田,已经严重变形,腰背已经佝偻,磨人的疼痛让她常常夜里睡不着,每走一步都是蹒跚而行。

    男人苦,他们的苦在井场。严寒酷暑、蚊虫肆虐,机械化程度低,靠的就是男人们的一身力气。女人也苦,她们的苦在田里、在家里,为了让职工们吃上饭,女人们开荒种水田,在冰冷的水中插秧、除草,以身体的代价换回稻谷的丰收。还有些时候,她们割芦苇、柳条,去附近的农田拾荒。一切是零,从零开始的日子,就像无根的漂萍。忙碌,格外忙碌,为了地下的石油,他们拼尽了力气,交付了身体和生命的全部。

    来自黄土高原的沙还在沉睡,它睡得很安详,它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秘密,地下的事情交给石油人吧。芦苇继续潜行,小鸟继续筑巢,一阵风来,鸟巢若隐若现,芦苇荡便有了浩荡之势。野兔披着黄色的外衣,突然出现在视野里,跑跑停停,耳朵转动着,警醒着,生怕危险降临。有时候只是一阵风,从东头蹿到了西头,它飞快地跑远了,很快不见了踪迹。

    最开始来的年轻人头发白了,牙齿掉了,他们又把孩子送到了这里。大船没了,船工就走不了,就披上这火一样的衣裳,继续赶路吧,让这片丰饶的土地继续歌唱,让刺透地层的钻机继续探寻。

    某些月夜,梦里植物在生长呀,鸟儿在飞,大河入海,宁静安详……

    (作者来自胜利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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