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向珍

霜降是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关于霜降说：“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白霜初降黄叶舞蝶的秋天，秋虫们悄悄地停止了鸣叫，躲进了温暖的巢穴。小燕子伶俐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间或有一两排雁阵飞过高远亮蓝的天空，用长长短短的鸣叫，扯碎丝丝缕缕的白云。

白霜覆地的秋天，在我们一贯的印象里，好像特别萧瑟。其实不然。霜落的日子，大清早起来，篱笆墙上、屋顶上、菜地里，都浮着一层白色。摸一把，冰得人直缩手。但是你八九点时再看，热烈的阳光已经把白霜融化掉了。篱笆墙上有红红绿绿的扁豆，有白蝴蝶紫蝴蝶似的扁豆花，还有紫红色的喇叭花。我家的菊花也开得正好，一朵朵金丝流香，衬着几朵迟开的地瓜牡丹花，金黄的，紫红的，在大人孩子的眼里心里，闪闪发光。

收获的秋天真好啊。左邻右舍都笑眯眯的，院子里晒着金黄的玉米、金黄的大豆、紫红的高粱。家家户户在院子里收萝卜和胡萝卜，欢声笑语挤满了小小的村庄，热闹得像是过大年。

萝卜和胡萝卜收完了，父亲开始在腾出来的菜地里挖地窖。长方形的地窖，挖到大约一人多深就不敢再挖了，容易坍塌。地窖挖好后，我们把萝卜、胡萝卜一层层码好，覆盖上沙土，存放在里面。上面再搭上树枝和玉米秸混合的窖顶，覆盖一层较厚实的泥土，一个温暖的地窖就建成了。

霜降前后几天，如果没有雨丝飘落，母亲一般不着急缝制棉衣棉裤。她说可以再忙活忙活， 初霜的地瓜收完，切完瓜干，收拾利索了再做不迟。“霜降无雨，暖到立冬”呢。

我喜欢吃地瓜，也喜欢收地瓜。我们先把缠缠绕绕的地瓜蔓翻到一边，用镰刀削割后滚到下一垄，一垄一垄一直滚到地边去。父亲母亲挥动锃亮的铁锹，把紫红的大地瓜一串一串地刨出来，装进长长的柳条筐里。我们捡拾地瓜的时候，尽量不磕碰，因为磕破皮的地瓜不好储存。

一车子一车子的地瓜收回家，母亲挑选一些破皮的，或者不太像样的地瓜，用地瓜刀切成片，晾在屋顶上。挑选出来的好地瓜，父亲全部放进地窖，一层沙土一层地瓜，保温保湿，一个冬天也不会坏掉。

霜降之前，院子里的茄子、豆角、西红柿等等，都被拔除，几畦绿油油的菠菜，也用干草树叶盖好了。只有一棵棵捆扎好的大白菜，还在菜地里吹着冷风。待到秋日将尽，白霜一次浓似一次，我问母亲为啥还不收白菜，白菜不怕冻吗？母亲说白菜不怕冻，秋天播种，冬天收获，白菜等的就是寒霜的侵袭。没有经过霜雪的白菜，反而不好吃。就像我们的生活里，那些真正吃过苦的人，才能收获人生最甜蜜的果实。因为很多时候，艰难困苦不单单是一种摧残，更是一种间接的成就，你扛过去了，也就成功了。自然界的风霜，秋冬必来，可以预见。人生的风霜，难以预料，或突袭，或重叠，但是只要不惧怕、够坚强，也都是可以熬过的。

“浓霜打白菜，霜威空自严。不见菜心死，翻教菜心甜。”浓霜后自有烈阳，大白菜更加甘甜。

（作者来自胜利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