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黄河口。张晓龙 摄

    王晓静

    当一丝天光跳出凛冽的黑夜时，万物萧瑟的鲁北平原已盖上一层厚厚的白雪。

    “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地球物理公司胜利分公司SGC2101队排列班长邢义钦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从停在旷野的一辆面包车里向窗外看。

    2024年元旦的一场大雪，改变了窗外的一切，今天和昨天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史南胜北三维项目一启动，队里就把这辆车配给了邢义钦。车的头部巨大，尾部超长。宽敞的内部结构能容下一床棉花被、一套备用棉工服、一箱方便面、一袋火腿肠……只要调整好驾驶座位，就能半躺下邢义钦90公斤重的大块头。

    在鲁北平原施工，白天人多车多，只有夜间放炮才能获得高品质地震资料。就是人受点罪，要戴着头灯，在野地里摸黑工作。身为班长的邢义钦每晚上半夜开车围着40多平方公里的排列区域巡查，下半夜睡在车里，这样方便随时处理排列故障。

    生产任务不紧张的时候，邢义钦隔三岔五回宿舍洗澡换衣服，在干净整洁、柔软的床上躺一会儿。不睡在车里时，听不到电台的声音，他反而睡得不怎么踏实。

    邢义钦的车里放着铁锨和镐头，碰到采集设备埋置不规范，或者被村民的羊群踩出来的情况顺手就处理了。要等排故障的人从一个点转到故障点，需要时间，尤其是雨雪天气，土路泥泞，荒野里有很多水洼，夜里黑，视线又不好。

    这是SGC2101队的传统，党支部书记孙奎30多年来也都是这么睡的。孙奎有一辆外观看起来几乎和邢义钦这辆一模一样的车，但内饰差别就大了。孙奎的车只有一排座位，车厢里搁着一张1.2米长的自制铁床。邢义钦讨要了很多回，孙奎都没给。睡了几十年的床，有感情，谁舍得？即使退休了也得留个念想。

    “就你那大体格子，别把我床压塌了。”瞅着虎背熊腰的邢义钦，孙奎直摇头。

    井场上各种情况每天都有，设备故障、雨雪天气、大风天气……邢义钦开着车像流动应急处理站。同样睡在野外的还有20多个排列班长。

    雪越下越厚，气温已降到零下16摄氏度。低温下的雪不再绵软和轻盈，一层一层牢牢冻结在水库大坝上、农田里、旷野里，也渐渐冻结在铺设好的采集设备和打好的井口上。

    旷野里没有人，昨天的羊倌和羊群早已消失不见了。风里夹着雪花，雪里藏着寒风。枯瘦的树枝互相碰撞，发出杂乱而尖锐的咔咔声。

    微信工作群里已经热火朝天地行动起来了。党支部书记孙奎、项目经理梁晓腾正召集党员和共青团员驰援一线。他们从施工组、经管组、后勤组、节点数据回收组……走出来，走进白雪皑皑的野地里，用手机奥维软件搜索雪下的采集设备和井口，然后用铁锹除去它们身上的冰雪外衣，让它们露出地面，确保生产正常运行。

    凿开冻雪，下面是冻土，冻土下才是冰冷的采集设备。一层一层凿下去，像剥一颗洋葱。

    雪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此时的邢义钦顶着风走在水库大坝上。昨天才在这儿埋下采集设备，今天就赶上风雪。这段路，他白天夜里都走过，他想，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被雪盖住的设备。然而，当他真正站在茫茫平原上四顾的时候，就连水库内坝的石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拿着镐头的手冻得僵硬，脸被坝子上来势汹汹的风吹得生疼，像刀片割在身上。他还是打开了手机奥维软件。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响起来一阵纷繁杂乱的踏雪声。邢义钦停下手里的活儿转过头。孙奎和梁晓腾正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他们眉毛上挂着白霜，额头上却冒着水汽。“我们支援你来了”。

    镐头撬雪声与风的协奏曲，或尖锐或嘹亮或沉闷，响在雪野里，像打破寂静的一记又一记重锤。天色渐渐暗了，无数采集设备浮出雪面，沉闷的地震炮声又响起来了，带着地心温度的地震数据源源不断涌出大地，涌进雪夜。所有人又陆陆续续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邢义钦钻进那辆面包车里，打开暖水壶，为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做准备。（作者来自地球物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