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大柴旦草原。张广虎 摄

    一觉醒来，柴达木山上居然下雪了

    雪不算厚，但也不薄

    像一缕缕白云，像夏天的

    一个个梦境

    再看，勘探队似乎不再是昨天的勘探队

    卡车也似乎不再是昨天的卡车

    帐篷门口，新捡的一块戈壁石

    好像也变了

    昨天它还像一头骆驼

    此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小羊

    其实我也已不是昨天的我

    伸一下懒腰，我居然感到了

    久违的轻

    ——马 行            

    马 行

    地球物理胜利分公司的勘探队驻扎在青海西大柴旦的时候，队部大院正南方有两个沙丘。每天，只要把办公室的门打开，我就能看到。

    两个沙丘，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个颜色金黄，一个颜色浅褐。沙丘所在的地带不是沙漠，也不是戈壁，而是在大柴旦草原。

    我目测了一下，从队部大院到沙丘的距离约有三公里。或许是这两个沙丘在草原上太特别、太显眼了，以至于我有事没事，就盯着两个沙丘看了又看。

    有一天，我向当地的一个哈萨克族牧人打听这两个沙丘的来历。牧人抬头望着沙丘，很认真地掐着指头数了又数，突然间，他笑容绽开，十分肯定地说：“十七年了，不会错的，那时我还在大柴旦行政委员会驻地读中学。好像是春天，当时接连刮了好几天大风，等大风一停，就有了这两个沙丘，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刮来的。”

    “那时，大小也这样？”

    “不是的，那时要小得多，可这沙丘会生长，像羊羔子那样长，长了五六年，就长大了。奇怪的是，这几年却不再长了，个头的大小也似乎不再变。”

    “我们勘探队刚来时，它还在大院的正前方，这才两个多月，已经很明显地向东挪了十几米。”

    “哦，你说的对，他俩是会走的，他俩的位置原来是在公路的西边，离这儿还有好几公里呢。现在，不刮风还好，只要一刮风，他俩就挪动。”牧人特别热情，还给我留了他的电话，“我们家原来就在你们勘探队所在的这个位置，前几年，大柴旦建牧民定居点，我们就都搬到驻地最东边的那个哈萨克定居点了。”

    牧人说的那个定居点，我去参观过，清一色的二层小楼，很整齐，也很漂亮。

    牧人走远了。我想，这两个沙丘也许贪恋与牧人们在一起生活的日子，用不了多少年，说不定就会挪到定居点附近去。再就是，直觉告诉我，这两个沙丘其实是恋人，是一对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私奔而来的恋人。只是，我有点儿不明白，不知他俩为什么选中了这远在青藏高原边缘的大柴旦草原。

    也许是无聊吧，我只要有了空闲，就坐在勘探队队部大院中，看两个沙丘肩并着肩、手牵着手，看那难舍难分、不离不弃的样子。

    慢慢地，观看沙丘似乎成了我最看重的事情。而我的荒谬还有，我不仅仅是观看，还越发喜欢上了这两个沙丘。

    不能仅仅限于远看，要近观才好。带着这个想法，一个下午，我、摄像记者虎子、勘探队党支部书记老杨，徒步一个多小时来到了两个沙丘旁。到了近前，才发现两个沙丘其实并不小，还蛮高大，高大得近似两座小山。太阳的侧光下，沙丘坡上那几何图形一样的条状沙纹，犹如汉唐衣裳飘逸的裙带，煞是好看。

    我不时蹲下身，捧起一把沙，看沙粒从指间爽滑地流。那沙粒的大小尤其匀称，也洁净，没有丁点儿杂质。再就是，大个头沙丘的沙粒比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沙粒要稍小一点儿，色彩特别像陕北毛乌素沙粒的那种黄，而小个头沙丘的沙粒，无论大小和色彩，都极似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沙粒。

    两个沙丘的北面，还有一小片高不足两米的细沙。我抓起一把，又抓起一把，那手感好极了，分外绵软，仿佛抓起的是黄河边上的细腻流沙。

    难道，这里的沙丘，与千里外的黄河也有关联？我想啊想，也想不明白，就不再想了，干脆脱下鞋子，赤着脚攀登。

    站在沙丘顶上，放眼四望，但见大柴旦草原无边而又碧绿。有三五匹马儿正在低头吃草，有一群白色的羊，因为距离较远，看上去宛若一片垂落的浅云。而两个沙丘，就像草原上的两个主人。

    是的，草原上的两个主人，我坚信，真实情况肯定是这样的！他俩挪来挪去，看上去很随意，好像漫无目的，其实不是的，那是他俩要看守、放牧自己的马儿和羊群；刮大风的时候，他俩不像别的沙丘那样飞沙走石，而是静静地走、慢慢地挪，就是为了尽量不让马儿和羊群受到惊吓。当然，如此谨慎而行，也是为了不弄伤脚下的青草与流水。

    又过了半个月，我们勘探队准备撤离。我想，这撤离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大柴旦、再见到两个沙丘。

    就在撤离的最后一天，为了有个留念，我专门跑到两个沙丘前，拍了张合影。

    （作者来自胜利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