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俊松

    临行前，同事让我捎一个包裹到甘肃东乡县石化中学。

    包裹里是个文件夹，里面装着三张英文报和一本青少年杂志。收件人是15岁的东乡族姑娘小牟。

    在去往兰州的飞机上眺望，黄河穿行在黄土高原上，看不到河的尽头和山的边沿，一片昏黄中仅点缀着零星绿色。到达兰州，再乘车往西南方向走，才能到东乡族自治县。

    这里海拔1900米，一路上，一座山连着一座山，山上依稀可见绿色，不是那种翠绿，而是灰绿，细看是松散间隔种植的沙柳和像梭梭柴一样某种矮小灌木，腼腆地探着头，稀疏草木下边是黄色的沙土。

    路，就像丝带一样嵌绕在这黄沙黄土堆成的山坳里，只有狭窄的两个车道，时而在群山之隙，时而在悬崖之边。50多公里的路程，在山路上弯弯转转却走了一个半小时。

    （一）

    布楞沟村坐落在山的怀抱里。远处的工地上，竖立着中国石化援建的标识。

    石化中学就在离布楞沟村不远的达板镇沿洮河边，是中国石化于2021年援建完成的。我到时，学校正在举办第三届书香节系列活动之“我读书 我快乐”演讲比赛，操场上好不热闹。

    胜利油田派驻员工带着我，一边参观学校，一边向我介绍。

    油田每学期轮派四五名员工参与教学、校园文化建设等工作，其中王昕已经支教1年多了，之前还被评为东乡优秀教师。曹国栋主抓校园文化，目前学校设有琵琶、民族手工、插画等28个社团，去年在州、县两级足篮球、无人机、合唱等比赛中均拿过前三名。

    石化中学的校长侯继元自豪地告诉我，这里是全县义务教育阶段条件最好的学校：教学楼、实验楼内设施一应俱全，由中国海洋基金会出资建设的海洋图书馆，收录了中国石化各单位捐赠的9万册图书。更让人高兴的是教学成绩，刚刚结束的全县模拟考试，毕业班成绩上升到了全州前二十，现在想来石化中学读书的学生越来越多了。

    （二）

    任务在身，我赶紧把包裹的事告诉了侯校长。

    校长让支教老师周鹏飞带我去教学楼找小牟。路上，周老师告诉我，小牟这次摸底考试成绩不太理想，只考了480多分，比平时成绩低了20多分，尤其是英语发挥得不好。

    这让我心中一紧，开始为她的成绩担心。

    今年6月，小牟将和其他542名同学参加中考。在东乡，学生们常常面临辍学，中考，对他们尤其对女生来说，是人生路上一道命运分水岭。如果成绩理想，就有机会到临洮县、临夏州，甚至到兰州市的高中就学，从此走出大山，迎接更多彩的人生。

    东乡族的孩子小学才开始学习普通话，如今又要学习英语，难度可想而知，这也正是同事牵挂的事情。

    在教室门口，我见到了小牟。尽管有心理准备，但我还是有些意外，初三毕业班的孩子竟和我上小学二年级的女儿差不多高，圆框眼镜后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小脸上挂着浅浅的高原红，拘谨又礼貌地微笑着。

    我把包裹郑重地交给她。小姑娘欣喜地接过，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那是一件珍宝。

    这一瞬间，我感到自责，觉得这份礼物太轻，不足以支撑这位身体瘦削、已经失去父爱母爱，却依然倔强面对命运的女孩。我害怕命运车轮过于冰冷，不肯多留时间给她和愿意帮助她的人去改变什么。

    教室里的琅琅读书声，和20多岁的年龄差距，催促着我结束对话。关于命运和生活，我没有办法跟她分享太多，只能干巴巴地说些鼓励的话。

    临走时，我看着她的眼睛，真诚祝愿她能够顺利考上高中。

    （三）

    西北的天很长，晚上8点的东乡像是东营的下午。

    我在县城里闲逛，路边饭店里售卖着手抓羊肉、甜胚子，商铺里陈列着民族服饰。

    县城中心有一个巨大的露天运动场，大人带着孩子在放松嬉戏。东北角的篮球场上，石化中学的青年教师组队参加“村BA”，他们是一群二十来岁的东乡族年轻人，像雄鹰一样飞翔在球场上，释放着青春的活力与希望。

    山里山外，一样的欢声笑语，一样的人间烟火。

    第二天离开东乡，路上依旧是荒凉的大山，可因为看见了石化中学，看见了奋斗的人们，我又觉得这里充满了生命活力。

    在这高原之上，种植在沙土山上的稀疏草木，尽管低矮灰黄，却也在风中舞蹈。一棵棵农民们培植的果树，尽管囿于园中，但也倔强生长。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簇簇叫不上名的红花儿，尽管那么渺小，但也迎风招展。

    我相信，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定在丛中笑。（作者来自胜利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