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港夕照。 刘 斌 摄

石化小夜曲。 姚桂梅 摄

    徐 红

    每天清晨打开朝北的窗子，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黛色大龙山，而是两幢新崛起的高楼。我一直想弄明白，遮挡我视野的究竟是被叫作“左岸名居”，还是被叫作“晶海花园”的楼群。今晚，踏着夜色，我要出门去看个究竟。

    我从安徽六安来到这个叫安庆的城市已40多年了，对这座城市既陌生又熟悉。陌生是一种气息，意味着你在边缘徘徊、游离、张望、探寻，抵达不了核心，仅在城市的指尖或脚尖翘望。

    2009年的冬天我受邀参加堂弟的婚礼，回到故乡六安。一路见闻，一路感慨，我终于明白，离开故乡，就永远走不回故乡。

    我惊异地发现，六安整个城市在几十年时间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除了一座接连另一座新的楼房，再没别的。我有点遗憾——找不着历史印记、没有历史痕迹的城市，让人有点断片的感觉。

    我在出租车上不断说着六安城的关键词：鼓楼大街、北门下洼、灯光球场、六安电影院……出租车司机是个70后，对有些地名有点感觉，有的却很陌生。小时候看电影演到台湾人回故乡，满头白发、手捧热土、老泪纵横的情景很不理解，现在，我理解了。

    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六安人了，情感上是依恋的，但内心版图上没有了，旧的记忆全被新的面貌刷新。六安于我，由熟悉到陌生。

    我把情感转回到安庆，才知道，虽然我不是安庆人，但已经像一棵树一样深植在安庆这片土地上。

    1979年，我们全家从六安搬到安庆，住在地势很高的地方，远远地能看到安庆石化炼油厂的夜景。父亲对我们说，期末谁考试成绩好，就带谁去看炼油厂。

    那年年底，我们姐妹几个考试都位列全班前几名，父亲兑现了承诺。他领着我们从炼油厂大门进去，还看了炼油厂的夜景。这是父亲给我们的最高奖励。我们看到了高塔林立、管道纵横，听到了机器轰鸣。父亲说，你们以后好好学习，谁学习好，谁就能考进这个厂，这些机器和大装置就听从谁的指挥。

    多年后，我真的来到了炼油厂。我先从仪表工干起，看到了仪表车间精英们的敬业，后来，又被分配到宣传科，参与了很多大装置投产的新闻报道。

    1988年10月，聚丙烯投产成功，我和同事都在现场采访。同事的妻子要生产了，而聚丙烯也要投产了，他选择坚守在一线采访，征求我们意见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我们大家同时说，叫丙烯，张丙烯，有纪念意义。多年后，我们回味这段往事，都会心一笑。

    至今，我的抽屉里还保存着一张发黄的报纸——1988年10月22日的《安庆石化报》第三版，有我写的《总工们的情怀》和《无声的微笑 默默的奉献》两篇新闻通讯。前一篇写了多位高级工程师为20世纪80年代二期工程作贡献的事迹，后一篇写了当年炼油厂食堂诸位师傅们的幕后奉献。

    我写到这里，惊觉我曾经的工作在安庆石化，我一路成长和奋斗在安庆石化，我的工作，我的生活，我的一切都在安庆这片沃土上。每个人的成长之路上，都有走过的路、接触过的人，以及环境这诸多元素在萦绕。应该说，一个城市让人有亲密感，一个企业让人有归属感，都来自一种情感认同。

    我由衷地喜欢上了安庆。有人在路边公园的花坛前唱黄梅戏，很多散步的居民驻足欣赏，我也驻足，并送上了掌声。我想，起源于湖北黄梅县的黄梅戏，在安庆已经扎根了，我大概也是如此吧。

    从晶海花园大楼路过的时候，我看了一眼，终于知道，就是这座新楼群，遮挡了我眺望大龙山的视线。

    （作者来自安庆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