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卿

    满山的杜鹃怒放时，大别山区的野茶到了最佳的采摘期。

    从小在大别山区长大，儿时我会跟着外婆采茶喝茶。野茶长在山野，山上云蒸霞蔚、雨水充沛，野茶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自由自在，随着山野吹起的风，摇曳葳蕤。渴了，饱饮露水山泉，饿了，吸收日月精华，在大自然的僻静处，孕育勃发，顺应天时，不被打扰，不被污染。

    靠着大别山区独特的生长环境，野茶的品质和药用价值要远远高于人工种植的茶叶。有诗曰“幽借山巅云雾质，香凭崖畔芝兰魂”，就是对大别山野茶生动的描述。

    野茶采回家，要经过两轮自然杀青，不揉不搓，用农家的铁锅炒制后，再用果木烧制的炭火烘干保存。用山泉烧沸泡之，茶汤碧绿，香气扑鼻。

    采野茶对于我是快乐的，外婆带着我，天蒙蒙亮就动身。我们祖孙二人，一人一根竹竿，一边走，一边拨弄着前方的草丛，裤脚会被山间的晨露打得透湿。钻进深山老林，压根儿分不清东南西北，多年后，我仍好奇外婆为什么从来没有迷路过。

    采野茶不能用竹筐、竹篓，要用土布缝制的口袋，袋口能收紧，以避免枯枝败叶混进茶叶，此外还要不时地打开布口袋透气翻动。外婆时常担心我跟不上，我却每次都能帮她采到茶叶。饿了，祖孙二人坐在小溪边，啃一口蒿子粑粑，掬起一捧山泉，有说有笑。

    野油茶、野草莓、野杜鹃互相攀附，争夺向上的空间，野山茶散落其间，墨绿的老枝、嫩绿的新芽，亭亭玉立，招人喜欢。人迹罕至的老茶树，运气好能采一二两，小茶树能采三五个芽头。我和外婆有时辛苦一天日落摸黑回到家，最多也就能采三四斤的鲜叶，四斤鲜叶才能炒出一斤茶。

    外婆今年92岁了。这辈子或许只有在人生最后的归途才会重新回到老家的深山，那里有家族的坟地。在她和我的聊天中，常常回忆起大山深处山风徐徐、溪水潺潺，漫山遍野盛开的杜鹃艳丽馥郁，幽香的兰花会在山谷里悄悄地绽放，香味染透了山间，还有那再也喝不到的野茶。

    （作者来自中石化壳牌石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