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竹海和悬崖间跋涉的测量工。 杨擎宇 摄

    王晓静

    假如用最简洁的语言为地震测量工下定义，“探路者”最贴切。

    地震生产项目一启动，很难说哪个班组最先到岗，因为有很多工作是平行甚至交叉运行的，比如油地协调、驻地建设、人员培训等。但在南方大山里施工，最早钻入丛林、爬上悬崖、翻过一座又一座大山的是测量工。

    他们是大山接纳的第一批物探人。

    测量工的工作就是把炮点和检波点从手机屏幕搬到施工现场，插上红色小旗和蓝色小旗，为钻井、排列布设做标记。由虚变实的过程考验的是测量工的体力、经验和责任心。

    2023年8月上旬，位于贵州赤水一带的旺隆-凤鸣三维项目启动。正值野蚊子繁殖最快的时节，地球物理南方分公司SGC2138队的测量工进山了。

    唐春平说，刚一进竹林，就把蚊子惊动了，它们飞起来就像小型轰炸机一样，围着你叮咬，走到哪儿眼前都是黑乎乎一大团，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轰蚊子。蚊子是那种野生的黑花毒蚊子，一旦叮在脸上、手上，赶都赶不走。驱蚊水、风油精这些对它们毫无作用，直到吸饱了血，它们才会离开，换下一批再扑上来。被毒蚊子咬狠了，会感觉头发昏，被咬的地方又肿又胀。

    唐春平是一名测量组组长，他边说着，边把头低下来让我看。一大片半结痂半红肿的蚊子包布满了他的后脖颈。

    马蜂也是竹林里的土著。毒性大，攻击性强，被它蛰一下，非得120急救车来不可。唐春平说，前些日子，当地的一个老乡在山上采竹笋，不小心碰到马蜂窝，后来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还有竹叶青蛇，更得躲着它，要是被它咬着，那……唐春平啧啧两声，说不下去了，眼神里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但很快就消失了。他说，队上不仅给每位进山员工配发了劳保用品，还配备了“季德胜蛇药片”，专治蜂毒和蛇毒。关于用法和剂量，他们早在安全培训课上就熟知了，被蛇咬伤吃20片，被马蜂蜇了减半。

    骄阳似火的8月，近40摄氏度的高温天持续不断。百余名测量工一旦出现大面积中暑，后果不敢想象。安全！安全！安全！项目领导小组及时调整作业时间，避开中午12点到下午3点之间的高温时段，早出工早收工，即使这样，天气还是溽热难耐。

    测量副经理蒋定海说：“测量工一上山，所有管理人员都要跟着去。除了提供后勤保障和处理工作难题，还要确保一旦有人中暑，我们能第一时间采取措施。”最热的那几天，蒋定海心里总绷着根弦，每过一个小时，就和测量组长们通一次话，担心出现意外。

    8月19日，唐春平要到一座高400米的悬崖上测量。没有路，只能绕着山一圈一圈转陀螺似的往上爬，整整爬了三个小时才到达点位。工服湿溻溻地贴在身上，脸上被蚊子咬得又痒又痛，挠破的地方被汗水一渍，疼得他直咧嘴。为了确保测量进度和每一个点位都精准，唐春平不敢分神，专注的时候就忽略了身上的痒和疼。往往测完一个点，才发现身上又多了几个大包。

    每到热得受不了的时候，唐春平就渴望下一场大雨。小气候环境，山上的雨行踪不定，忽然大雨倾盆，忽然雨就停了，变幻莫测。唐春平说，被大雨浇透的感觉真爽啊！反正衣服也被汗浸湿了，不在乎再湿一次，凉快一会儿是一会儿。

    汗水、雨水，反复交织在一起，一次次湿透了在竹海和悬崖间跋涉的测量工。

    有一次，蒋定海刚给一个组换好测量仪，就迎上从山上下来的唐春平和他的组员。两个人的工服已经湿透，他们站在那里，水顺着袖管和裤管流下来，把脚边的土洇湿了一片。

    “这是……掉水里了？”蒋定海惊讶地问。大山里峡谷多，一到夏天就涨满了水。

    “嘿嘿，是汗。”唐春平说着，把上衣脱下来，用力拧。

    唐春平从18岁起就在物探队干测量，如今20多年过去了，他已经从懵懂的青春少年成长为经验丰富的老测量工。他把最好的时光给了物探，给了石油。他说，别的工作也干不了，只会干测量，一到地震生产季在家里根本坐不住。还有一点，他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跟着队伍这么多年了，有感情，一旦离开，心里没着没落的。

    （作者来自地球物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