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云舒  绘图

    宋艳玲

    第一次见到杠杠服，是1980年冬季。

    那一年，我的父母作为地方中学的骨干教师，被引进到荆门石化总厂子弟中学。我们举家搬去荆门。

    那辆为我们搬家的“东风”大卡车，长途跋涉开到我家门口时，虽然车上都是尘土，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司机穿的有纵向道道的棉工衣——那不正是我们刚刚看过的电影《创业》中，铁人王进喜穿的杠杠服吗？我的脑海里立刻回响起了铁人的铮铮誓言：“宁可少活二十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卡车载着我们驶离家乡，渐行渐远，一股淡淡的乡愁涌向心头。但对未来的憧憬很快冲淡了乡愁：炼油厂长什么样？油从哪里来，又向何处去？工人们也穿着杠杠服吗？一时间心中有好多个谜团与好奇。

    我们一家人被暂时安排在荆门炼油厂第一招待所，简称一招。下车时，已是下午5点左右。隆冬时节，一招的院子里银装素裹，铺满了积雪，房间内却温暖如春。我们脱掉棉裤棉袄，穿着单衣，几个小孩的脸颊由冷到热顿时变得红彤彤，像化了妆一样神采奕奕。原来房间内有暖气，这是我第一次享受冬天里的春天。

    到食堂买饭时，迎面走来一群大哥哥大姐姐，他们是来厂实习的大学生。个个都穿着和王进喜一样的蓝色杠杠服，朝气蓬勃、充满活力。蓝棉袄看似普通，但穿在青春靓丽的年轻人身上，是那样得体又高雅，干练又精神，让人羡慕不已。

    1983年，我也成为了一名炼油工人，终于穿上了心心念念的杠杠服。师傅告诉我，单工服一年发一次，棉工服4年才发一次，穿的时候要爱惜。

    杠杠服的布料是蓝色的劳动布，棉衣缝有30道，棉裤缝有18道，被大家亲切地称为“48道杠”，那是老一辈石化人对工服的记忆。蓝布下套的是新棉花，暖和耐磨。穿上杠杠服，铁人王进喜在寒风刺骨的冬天跳进泥浆池的画面便会像时空穿越一样，在眼前浮现；穿上它，就有了“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的豪迈感；穿上它，就有了“我为祖国献石油”的使命感。

    我对杠杠服爱不释手、无比珍爱，还专门织了一个毛线衣领，缝在杠杠服的领口上。工作中难免沾上油渍、污点，我都及时清洗，怕影响它的美观。记得有一次大检修时，不小心被铁丝划破了袖口，我心疼得不行，连夜跑到小卖部，挑选了相同颜色的线，细心缝补，生怕影响美观。

    我很庆幸自己成为一名炼油工人。杠杠服伴着我戴上了团徽，又戴上了党徽，参加了大大小小的颁奖典礼。它给了我底气，给了我力量。几十年间，我换过多次棉工装：套棉花的、套丝绵的、套羽绒的，但我还是最喜欢那件蓝色的杠杠服——温暖、朴实、贴心，更重要的是，它承载着铁人精神。

    尽管我已退休多年，但家中至今保留着那件杠杠服。我要告诉孩子们：它有历史，有辉煌，更有故事。

    （作者来自荆门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