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静

    “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在贵州遵义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用来形容当地的天气和地势再恰当不过。

    初春时节，延绵起伏的灰青色山峦总是被雾气缠绕，夜雨时常敲得屋檐和树叶啪啪作响。然而，这如梦似幻的环境里，山路逼仄、山体湿滑，导致线难摆、炮难放，让地球物理公司南方分公司物探SGC2131队吃尽苦头。

    四驱皮卡在逼仄的蛇形山路上盘旋上行，像一只浇铸了泥浆的绿色甲壳虫。路两侧是壁立千仞的山体和长沟大坡，甚至悬崖。在每一个与岩石擦肩而过的拐弯处，我总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感受面部肌肉不自然的变化。拐弯处时常看到有中国石化标识的安全指示牌，写着“路陡坡滑 小心驾驶”。“项目踏勘的时候，我们就识别出很多危险路段，装上警示牌，既提醒员工也给过往的老乡提个醒。”地很湿滑，李东生一面小心驾驶一面跟我聊起路况。李东生是SGC2131队“新场南、良村北”三维项目的宣传员，这次带我们去大山里采访放线工。

    当我置身于大山之中，所有诗意的感觉荡然无存。窄得只容一车通行的小路曲折蜿蜒，看不到尽头，青色的松树、杉树、柏树高大茂盛，那种密不透风的气势形成一种压迫感，使人恐惧。

    在三岔路口拐弯，再上一段近60度的斜坡，车停下了。前头是一户老乡的房子，路断在这里。这时，李东生看到山上一个穿红工衣背着蓝色背篓的放线工。“没错，就是这儿！”他边说边下车，呼喊那名红工衣，并抄起摄像机大步去追他，我一路小跑跟在后面。最开始爬山，我还能看到那个背着蓝色背篓的放线工，几步之后他就不见了。很快，我也被李东生甩在后头。为了不拖累他，我决定原地等他。10分钟后，李东生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一脸沮丧：“没跟上，他比兔子跑得都快。”放线工每天都有施工任务。天色微亮时，就用检波器把背篓塞得满满的，踩着露水负重上山。为了赶进度，每个人都练就了“飞毛腿”的功夫。

    隐入密林的放线工就像一朵红色的云彩，在我的视线里只留下一个身影，倏忽就飘走了，我甚至都没看到他的脸。“想追上他，就在山那头等他。”李东生边说边上车。但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车停在断头路上无法调头。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个老乡从房子里走出来。“进来嘛，进来嘛，转一下哈……”方言很纯粹，但我还是听懂了。老乡挪开院子里的竹竿，李东生一把方向盘就把车头调过来了。“老乡，您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我问他。老乡指指我们身上的红工衣和车门上印的“中国石化地球物理公司南方分公司”几个字笑着说：“搞油的，搞气的，做好事的。”

    沿路下山，来时的恐惧感已完全消失，我的心里被另一种情绪充满着，激荡着，感动着。

    “看那儿！”李东生说着，很快把车停在安全的地方。葱茏的莽林间，一个红点若隐若现，像澄澈大湖里一尾游鱼，像庄稼地里一株谷穗。

    我心里很清楚，相距这么远，我们不可能追上他。他是大山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山是他的襁褓，树是他的根，爬山是他最重要的生命体验。

    车继续在大山里穿行，寻找“红云”的影子。快到山下时，一片“红云”落在我们视野中，他们是刚刚完成放线任务的放线工。东生架起摄像机，在一畦盛开的油菜地旁将他们定格在方寸镜头里——黝黑的脸庞、疲惫的笑容、泥塑的双腿、矫健的步伐。

    在大山里的这段时光，我常常在思考一个问题，石油是具体而明确的：比如工厂里大型机器的运转，城市繁华街道的车水马龙……石油已经变成符号和标签，不断推动人类社会的发展。然而，谁会把它和深山莽林里一个叫“放线工”的群体联系起来呢？在他们身上，你找不到任何与石油符号和标签有关的元素，他们只是习惯用脚板为大地诊脉。他们不停地行走，不断地翻越，偶尔停下来擦一把汗喝一口水，再背上背篓，很快消失在更深更远的密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