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军

    秋冬时节，落叶纷飞。朋友游园回来，惊喜地告诉我原来办公楼下移走的那棵老桑树活了。我见过老桑树，当时树上结满了桑葚，茂密的叶间掩映着红绿青紫，树下经常卧着一条威武的大狗。后来办公楼扩建，老桑树不得不移居他处，令朋友很是不舍。如今老桑树安然无恙，她总算安心了。

    我理解她的感受，对于身边的事物，天长日久便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感。由此我也想起了我家楼下的那排阔叶梧桐。

    梧桐是在某个春天栽下的，当时只是一根根泛青的“木棍”，直愣愣戳在那，我担心它们能不能变成一棵棵树。仿佛为了消除我的疑虑，“木棍”不久就撑出了一把把小“伞”。“伞”面日渐扩大，及至盛夏，已经拥有了一片独立的树荫。那时家里养了小狗，小家伙每每从楼上飞奔下来，总要围着梧桐先转上几圈，然后翘起腿，划定自己的地盘，再向别处撒欢。

    梧桐树长得很快，眨眼间就枝繁叶茂。梧桐叶大，单片叶子盖在头上便可当作“叶帽”，风起时它也最响。一夜醒来，不用开窗，只听梧桐的“沙沙”声即可对外面的天气知晓一二。风大时，有时站在窗前验证，看梧桐的阔叶果然在抖动。最喜欢听梧桐雨声，即使是微小的细雨，落在梧桐上也是窸窣作响，倘若遇到大雨，更是噼里啪啦。雨后的梧桐，每片叶子都现出青翠的光来。

    每年梧桐都是最早发芽，又是最早落叶的。不待中秋，梧桐叶就开始发黄，秋风吹过，一地枯黄。大大的叶片落在地上“啪嗒”一声，不像其他树叶落得无声无息。踩在焦枯的落叶上，会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当柳枝尚在秋风中飘荡时，梧桐就只剩了光秃秃的树干。所以一直觉得梧桐是秋的信使，当梧桐叶落的那一刻，我就知道，秋天要来了。

    也不知从哪天开始，楼下的梧桐不讨人喜欢了。树上长了一层细细的白毛，落在地上，变成黏黏的一团，脚踩上去走路都费劲。落到树下的私家车上，更是引得爱车的主人怨声载道。听说白毛是梧桐生的虫子，我曾见过物业的人对着梧桐喷药，但似乎收效甚微。人们从此不再在梧桐下聚拢，而是对它避之不及。

    忽然有一天，来了几个扛电锯的人，不由分说，对着梧桐便动了手。随着电锯“呜呜”的声响，一棵笔挺的梧桐就倒了下去。接下去是第二棵、第三棵……只一个上午的工夫，楼下那排梧桐就统统不见了，只留下裹着塑料膜的梧桐树桩，视线里一片空荡，阳光也变得格外刺眼。人们又惋惜：那么大的树，长了好几年了……

    身边事物，总在失去之后方又怀念。每每站在空荡荡的楼下，看着被锯平的树桩，我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怅惘，期待明年开春它们能早日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