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以俊

    每一个石油人心中都有一首关于石油的歌谣，它们或激昂深沉，或悠扬欢快。而我心中那首关于石油的歌谣，源自哪里？当我试图穿过岁月的尘埃寻找时，就看到父亲的身影清晰地显现出来。那么久了，他还在那个叫记忆的地方，并未走远。

    我最初关于石油的歌谣，都和父亲有关。这个一辈子与石油打交道的男人，一生辗转数个油田。他的每一次奔波，脚下沾染的都是找油的风尘；他的每一次诉说，都是关于石油的故事。那时的父亲，在我眼中，其实就是石油的代名词。

    正是在这种耳濡目染中，那颗关于石油的种子，在我的内心深处播种，直至萌芽开花。

    18岁那年，我来到河南油田炼油厂工作。我清楚记得，自己是穿着父亲的蓝色旧工衣走进这家工厂的。这家管线纵横、炼塔耸立的工厂，没有井架采油树，没有荒原旷野。它们有别于父亲给予我所有关于石油的想象，但依然与石油有关。在这个和炼塔有关的岁月里，我听到的是关于石油的另一种形式的歌唱。这种歌唱，或许没有父辈“我为祖国献石油”的豪迈，也没有“天当床地当房”的洒脱，却是属于我和石油的歌唱。

    我记得刚到厂里的第一个班，正是夜班。繁星点点，夜色笼罩。炼塔橘黄色的灯火散发出炫目的光芒，它们和繁星交相辉映，将整个装置渲染得流光溢彩。高耸的炼塔，纵横的管线，轰鸣的机泵，这一切都带给我新奇的感受。那个晚上，我跟在师傅王朝阳后面，不停地问这问那，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多年之后，这种新奇的体验，还依然在我的内心深处涌动。

    我在这家炼油厂工作了20多年，白班、中班和夜班，走过一个个不眠之夜，也带走青春年少的时光。炼塔和那些陪伴炼塔的人，给了我无尽的灵感。

    我想起那首叫《炼塔》的小诗。“你的高度，定格我仰视的目光；你的伟岸，坚定我执着的守候；和你相依相伴，同守日出日落，季节的变换，不能更改屹立的虔诚”。这是我写给师傅的。当年像我这般年纪的时候，他就来到了工厂，一干近40年。当我问他苦不苦时，他微微一笑，“习惯就好了”。我想起那个略带羞涩的炼油女孩李珍。她大学刚毕业就到工厂了，曾经为单调而平凡的工作苦恼，没有了方向。有一天夜班，正是困意袭来的时候，她走出操作室，无意中抬头望向星空，看见一颗颗星星在各自的位置上，相互照耀，发出炫目的光芒。“原来星星也可以这么美丽，那一刻，我心里一下释怀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身穿蓝色工衣，头戴橘红色安全帽，脸上已完全没有了学生的稚气。

    高耸的炼塔，见证一代又一代人的青春。在炼塔下，从青年、壮年到老年，我们完成一个个人生角色的转换。我的师傅，从这家工厂退休后，就离开了炼塔，离开朝夕相处的装置。我记得他走之前，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好干。”而李珍，早已为人母，有一天我看到她和她的孩子走在一起，满脸幸福的笑容。这成为她扎根这家工厂的岁月见证。

    身边的人，无论是熟悉还是陌生的，他们和所有平平凡凡的石油人一样，在石油的天空下，用青春相守望，在奋斗中老去。在一场又一场的石油接力中，续写石油的芳华。

    因为那份虔诚的守候，这么多年过去了，那首叫《炼塔》的小诗，依然在心底清晰地流淌。曾经，在父辈的歌声中，我们走进石油；现在，在父辈洒过汗水的石油土地上，我以贴近石油的方式，将那些关于石油的梦想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