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俊利

    岁月是一列没有站点的车，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日益提速。耳边还萦绕着鞭炮声响，刚咽下的年夜饭似乎还在喉咙中，还有几天就又要过年了！不经意间，蓦然回首，一年四季已经完成一个轮回的交替。岁月公平地为每一个人普调了一岁。

    小时候，清贫的日子好像一辆破牛车，慢得叫人直跺脚，每天数着指头过，最大的心愿就是过年。

    刚到腊八节，年的脚步还远远在路上，一家人便忙活起来。父亲扎好头巾，穿一身破衣服，拿着扫把站在桌椅上，把房顶、墙壁上岁月的灰尘清扫干净。然后用白面熬成糨糊，围着炕头一圈贴上报纸。我还搞起了创新，镶上红绿纸条。再把几张年画贴上去，贴上红红的对联。那座低矮的土房子便有了精气神，像一个驼背的老人突然挺直了脊梁，一派喜气洋洋。

    母亲忙着蒸馒头和年糕，红红的火苗在灶膛中欢快地跳跃，袅袅蒸汽夹杂着草木的清香萦绕在鼻唇之间。我和弟弟、妹妹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急不可待地站在灶台边。缕缕青烟从房顶的烟囱口升起，就像乡村的轻魂，被落山的夕阳浸染。

    大年三十晚上，大人们点燃红色的蜡烛，围坐在炕沿上一边聊着一年的辛酸和收获，一边包着饺子，包进一家人的希望和期盼。不知不觉，新一年的钟声敲响，一阵阵快活的鞭炮声把个大年夜搅得欢快无比。我们脱下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服，穿上母亲纳的平底布鞋和一件水青色平纹的布衣裳，浑身上下好像打了鸡血，那个神气！

    乡村的家家户户门是敞开的，乡村人的心扉也是打开的。

    吃完饺子，天还沉浸在暮色的回忆之中。沿着红灯的眼神来到街坊邻居、亲戚家中磕几个响头，问一声好。老人们看到脚下虔诚跪拜的晚辈，乐开了花，赶紧从衣兜中取出包着红纸的压岁钱。我们这些无忧无虑的孩子又蹦又跳。

    红红的乡村年夜最有味道。天刚一擦黑，孩子们就取出自己的灯笼、灯车，点上蜡烛急匆匆出门。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灯盏，三个一帮五个一群，像一颗颗雀跃的心，在静美的乡村之夜游动着，照亮了一条条街道和回家的路。家家户户的门口高挂着大红灯笼，那是新一年的期盼，照着新一年的路。

    过年时，能有一包爆竹是男孩子最大的快乐。有一年的大年初三，我到姥姥家去拜年，家住渔村、几年没见面的四姨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几个土爆竹塞给我。我把它紧紧攥到手心里，生怕有人抢去。恰巧，这时有亲戚来，姥姥在灶旁点了一堆柴火取暖，也把我叫了过去，忽然，“轰”的一声，我的手心被炸伤了，痛得我号啕不止，折腾了好几个月。至今，看到左手心里留着的那块清晰可见的伤疤，往事再一次浮上心头。

    童年的年啊，酸涩中带着甜，哭着哭着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