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向珍

    雪花是新年的使者，点亮暗黑的夜空，飘落一地祥瑞。放了寒假的小孩子们，起得比麻雀还早，在广场上打雪仗、堆雪人，热火朝天。

    这场雪下得挺大，映着老年公寓大门上的红灯笼和红对联，格外好看。看着院子里正在赏雪的老人，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给母亲送雪去。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家，在厨房里找到一只小水桶，拿了铲子下楼，直奔小区东边的植物园而去。

    穿着橘红工作服的清洁工正在扫雪。雪铲、扫帚、铁锹交替挥动，他们的头上热气蒸腾，脚下的积雪咯咯吱吱。从我们小区走到植物园，我一路不停地跟清洁工打招呼，认识的不认识的，好像都成了老熟人。

    从植物园东门进去，凭着记忆，踩着积雪，我直奔竹园。园区里的大树小树都胖了，枝枝干干上堆满了晶莹的雪花。一些调皮的麻雀、几只寻食的喜鹊，把树根边的积雪刨得乱七八糟，半腐烂的树叶浮在雪上，杂乱而醒目。一缕一缕的阳光时不时地从云缝里漏出来，照在雪地上，亮闪闪地晃眼。各种动物脚印，深深浅浅地在雪地里延伸，一直串到绿意葱茏的竹林里去了。

    竹林边的草地上，洁白的积雪平展展地铺开，不染一丝杂色，纯净得让人心醉。为了不破坏这份和谐，我选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铲了一桶雪，晃晃悠悠地提着，哼着歌儿往回走。

    这个可爱的天气，一会儿洒几缕阳光，一会儿飘一阵雪花。小区门口的大红灯笼上面，堆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喜庆，年味儿十足。我走到父母亲楼下的时候，发现母亲正在落地窗边看雪。我对着窗户，把小桶里的雪举得高高的。母亲显然是看到了桶里的雪了，使劲冲我摆手。

    进了门，母亲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我了。我把小桶里的雪放在茶几上，母亲一边说我傻，一边用她那只灵活的左手抓了一把雪，放在右手的掌心攥了好大一会儿，好歹团成了一个雪球。屋里暖气很热，母亲把小小的雪球轻轻地贴在脸上，静静地感受着它的温度。“真得劲，好几年没有摸到雪了。”母亲不自觉地感叹，然后又很满足地笑了起来。

    “好几年没有摸到雪了。”我在心里默默地重复着母亲的这句话，视线突然模糊。我赶紧跑到窗户边，大声喊着“又下雪了”，悄悄地把泪水擦拭干净。我这么一喊，母亲更加开心。她费力地站起身子，拄着拐杖，慢慢地挪到了窗户边。我把轮椅推到窗户边，让母亲坐好。又把盛着雪的小桶放在窗户边的写字台上，让母亲一边看雪，一边玩雪。正准备泡茶喝的父亲，端着茶壶却不倒水，一遍遍地笑着说：“恁娘儿俩，真够傻。”

    父亲泡好了茶，外边的雪花也不飘了。我和母亲坐回沙发，又把小桶挪到茶几上。父亲掀开壶盖倒茶的时候，母亲丢了一点雪进去，父亲不但不恼，反而乐呵呵地说“好喝好喝”。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壶茶喝淡了，小桶里的雪也快化完了。我打算倒掉的时候，父亲说：“放着吧，挺干净的，放两天浇花用。过年了嘛，留个好兆头，瑞雪兆丰年。”

    回家的路上，我专门找有孩子的地方走，跟他们打了一阵雪仗，点了几个小鞭炮，堆了个四不像的雪人，一路顶着满头的白雪奔跑，气喘吁吁、笑声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