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古今中外，正是有徐霞客这样敢于突破窠臼，提出“不可能之可能”的先驱，人类的认知才可能不断突破所谓的极限。

    孔煜也

    以“山川之身”存世

    “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当徐霞客在少年时豪情万丈地立下这一人生志向时，他这辈子就注定要以“山川之身”存世。但徐霞客或许没想到的是，凭借布衣之身、凡人之足，他不仅仅跨越了碧海苍梧的距离，更穿越过古今不朽的时间之海，几百年后仍为人们津津乐道。

    大浪淘沙，许多王侯将相都未能在历史上留名，徐霞客一介布衣又凭什么为人称道至今？《典籍里的中国》第八期《徐霞客游记》用一台大戏为我们娓娓道来。

    不考科举，不求功名。在徐霞客生活的时代，这样的选择需要极大的勇气。徐霞客少年时直言自己志在“朝碧海而暮苍梧”，15岁童子试落榜后竟直接放弃了学而优则仕的主流道路。在父母的鼓励下，他遍读古今史籍、地方志、山海图经、游记等，一心为将来的游历做准备。

    18岁时，徐霞客的父亲去世，他守孝三年后戴着母亲亲手缝制的“远游冠”开启了一生的传奇之旅。

    此后，徐霞客凭一介布衣之力，攀峻峰、跨海湖，足迹遍及如今的21个省、100多座城市。然而，与今天的旅游不同，他当年所到之处大多未经人为开发，有些地方也无前人曾到访记述，只能靠自己用双脚一寸寸丈量，艰难险阻不一而足。然而，对他来说，未知意味着风险，也同样意味着世间人未曾想象过的奇景与真相。

    以实践求真理真知

    “从左上，石峰环夹，其中石级为积雪所平，一望如玉。蔬木茸茸中，仰见群峰盘结，天都独巍然上挺。数里，级愈峻，雪愈深，其阴处冻雪成冰，坚滑不容着趾。余独前，持杖凿冰，得一孔置前趾，再凿一孔，以移后趾。”

    这是徐霞客《游黄山记》的一段文字。为登黄山，他用拐杖在冰上一阶一阶凿出了落脚之地。黄山上许多人们耳熟能详的著名景点都是由他第一个发现并记录在册的。

    说到这里，徐霞客看起来虽然不同于常人，但也不过是一个格外能吃苦耐劳的旅游爱好者罢了。如果仅仅是这样，他也不会流芳后世。或许，他登上黄山之后的故事能提供一个更好的答案。

    攀上当时人们公认的黄山最高峰天都峰后，徐霞客远望莲花峰，却觉得莲花峰似乎并不逊于天都峰。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他决定登上莲花峰，仔细比较后，得出结论：莲花峰才是黄山最高峰。徐霞客这一论断违反了人们的常识和古人的论断，而且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很难被证实，一直未能得到认证。

    《典籍里的中国》安排了这样的一幕，撒贝宁扮演的现代读书人穿越历史，来到了晚年徐霞客身边，告诉他，后世用最精准的科学手段已经证实，莲花峰比天都峰高54.8米，确实是黄山最高峰！

    54.8米，以人类渺小的身躯去观察和丈量高山之间如此微小的差距，需要怎样的精心与耐心，需要多么丰富的知识经验积累，又需要多么强烈的求真求知之心？徐霞客却孤身做到了。

    正是这种敢于质疑成规的求真求知之心，以及更重要的，以不懈实践去验证新想法的勇气与实干，使徐霞客超越了我们今天所说的“旅游爱好者”或者“文艺青年”的范畴，成了经得起历史考验的旅行家、地理学家与文学家。

    以实践求真知，这是徐霞客30余年遍访高山河海的宗旨。他钻岩洞，考察了上百个洞穴，成为中国最早以近距离观察指出岩洞与钟乳石形成原理的岩洞学者，破解了暗黑岩洞的鬼神之说。他寻河道，纠正了许多史书误记，提出长江源头并非如《禹贡》所记载的岷江。

    追溯长江源头是徐霞客一生的愿望。然而，晚年受足疾折磨，他未能完成心愿就已经不能行走。

    《典籍里的中国》再次通过穿越历史的撒贝宁为徐霞客圆梦。当撒贝宁带着徐霞客来到多媒体技术构建而成的三江源，从登山考察队员那里要来一杯长江水，与徐霞客相敬共饮时，“朝碧海而暮苍梧”的豪情壮志终于在历史的碰撞中实现了。

    风尘仆仆的考察队员、奔波半生寻求长江正源的徐霞客，生活在不同的时代，却因对母亲河共同的热爱、对真理相通的渴求而穿越时间长河的阻隔，在那中华母亲河的发源之处久久共鸣。

    徐霞客之为传奇，正在于此。如他所说：“张骞凿空，未睹昆仑；唐玄奘衔人主之命，乃得西游。吾以老布衣，孤筇双屦，穷河沙，上昆仑，历西域，题名绝国，死不恨矣。”徐霞客以一介布衣之力挑战成规，不迷信古人之说，不畏艰难探索，更不惧旁人议论，以实践经验求真理真知。正是有这样的人，真理才会越辩越明。

    在挑战中突破极限

    即使是被现代文明奉为圭臬的“科学”也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绝对真理，我们今天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每一点认知都是在实践中不断被证实或证伪，在动态变化中不断曲折发展而来。

    曾经，“地球是平的”被奉为不可置疑的真理，“地心说”被认为是绝对正确的宇宙观。古今中外，正是有徐霞客这样敢于突破窠臼，提出“不可能之可能”的先驱，人类的认知才可能不断突破所谓的极限。

    回顾中国石油石化史，不也正是这样的历程？中国的石油勘探从20世纪初开始，反复勘探无果后，外国专家断言中国贫油。中国地质学家却不畏前人断言，不断追索，终于在1959年的东北大地上发现了大庆油田，终结了半个多世纪的“中国贫油论”，开启了中国能源历史的新篇章。

    艰难，是这些逆行探索之人共同的命运主旋律。半生旅途，徐霞客攀附在峭壁上回望过万丈深渊，迷失在丛林里听过野兽嚎叫，遭遇过强盗痛失挚交友人，50岁出头便劳累过度沉疴难返……少年时满怀豪情许下“朝碧海而暮苍梧”誓言的徐霞客恐怕也没有想到，为了这少年壮志会经历一生坎坷磨难。但我想，他不会后悔。

    毕竟，自古以来王侯将相、才子佳人不计其数，却如过海云烟，但朝至碧海而夕至苍梧的快意霞客却仅此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