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希东

    这片土地，在中国偌大的版图上只是一个小点，也许放大很多倍才能看得到。

    然而，当你看到地图上那条九曲十八弯的黄河，滔滔向东流入渤海，除了河海交汇的壮观景象，还有黄河泥沙填海造陆，冲积出的一片片新淤地。黄河岁岁不停地奔流，新淤地年年不停地向海里延伸。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石油人，一辈子扎根在地图上的这个“点”。当他们把青春贡献给了高高的钻塔、滚滚的石油之后，就像黄河三角洲湿地上的无数鸟儿一样，在这里休养栖息了。每当看到镶嵌在楼前楼后、或是荒原草地里的一处篱笆、一小片菜园时，我就会为那些退休后还在这片土地上忙碌着的老石油所感动。一处处篱笆，一片片菜园，点燃着他们心头的希望，辉映着他们晚年的夕阳。

    与其说，他们是以这种方式打发晚年的生活，不如说是他们以这种特有的方式守护着内心的一片家园，更是他们对这片土地的一种寄托和眷恋。

    当初，他们把这里当作人生的起点，如今又把这里当成人生的归宿。为了石油，从他们走出故乡参加工作来到荒原，直至退休，算起来也有几十年了。在他们的心里，这片土地早已成为他们的第二个家乡——故乡养育了他们终生不变的亲情，这里养育了他们终生不变的石油情。他们像“游牧部落”一样，在这片土地上游来游去，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他们喝惯了黄河水，吃惯了黄河水孕育的粮食和大海里那些海蛤子、海蟹子，早已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对这片土地心生深深的眷恋。

    他们守护着旷野寂静的小小菜园，不愿去繁华的大都市感受喧闹。

    我认识一位赵姓老石油，是一名有着40多年党龄的老党员。他是20世纪70年代初从繁华城市青岛来到这片荒原的，工作40多年退休后，有人劝他，青岛山清水秀，风景那么美，回老家去多好，享享晚年的清福。他却回答，在荒原上待了一辈子，再也离不开了。他前几年曾经回老家住了一段时间，却总感觉不习惯，山好水好，不如荒原好，所以又回来了。

    一位官姓师傅，老党员。他的老家在北京，是一名20世纪60年代的大学生，他唱着“我为祖国献石油”的歌，一生奔波在石油战线上，从新疆、玉门油田转战到黄河口荒原。年轻时也曾有许多机会调回大都市，他却没有回去；如今儿子在北京工作，想让他来北京，他也回绝了。他说：“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快乐，回去干啥？我就喜欢茫茫无际的荒原。”他每天在这片土地上养花、种菜，在水泡子里甩杆钓鱼，自称是过着“神仙般的退休生活”。

    还有一名退休的党员老大妈，一天到晚骑着破旧的三轮车跑菜地，几乎是风雨无阻。每天上下班的路上，我几乎都能与她碰面。她一年四季穿着朴素，儿子媳妇给她买来好衣服，她几乎不穿。长年跑菜地，她的脸晒得黑黑的，每当三轮车里盛着收获的辣椒、豆角、茄子、南瓜时，这张脸上就挂着灿烂的笑容。她其实衣食无忧，但是喜欢用这种方式在她奋斗了一辈子的土地上打发时间。

    这就是可爱的石油人！他们苦在荒原，乐在荒原，最后归于荒原，像荒原里的红柳、芨芨草一样，把根扎在盐碱地下，一生深深地恋着这片土地，情愿一生与石油相伴。这里虽然没有多少繁华可言，但已经成了他们心灵寄托的美好家园，成为他们生长的地方，成为他们离不开的黄河母亲的温暖怀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归宿，这生长石油的土地，就是他们一生不离不弃的温馨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