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宁

    哪里有石油，哪里就有石油人蹚过泥泞的脚印；哪里有石油，哪里就有石油人风雨兼程的身影。他们怀抱梦想，行走在戈壁荒滩、穿行在高山峻岭之间，恣意挥洒着青春与智慧，扛起锐意进取的明天。

    在这片盐碱滩上，有多少人像他们一样白手起家，用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付出，守护着这块情感的寄托地，奉献了青春，留下了热爱

    “快看，那就是我们的小站……”坐在飞驰的车内，我的思维还沉浸在小梅对丈夫絮絮叨叨的抱怨中，却见她突然推开车窗，两眼放光地指着外面轻喊一声。顺着手指的方向，目力所及是一片远离公路、四周没有植被的盐碱滩，一座孤零零的小站坐落其中，为那大片荒芜的土地增添了稍许生机。“真偏远啊。”我忍不住感叹。

    “离站部是有点远，但现在有班车了，再不像以前那样靠双腿走了。”小梅回忆起以前，“那时候这里是真荒凉，路上难得看到一辆车，尤其是到了冬天，那风跟刀子一样，我好几次都冻哭了。不过站里十几个人，工作、生活都在一块，配合特别默契，有啥事都互相帮着，我喜欢待在那里。”

    小梅的丈夫小单是一名高级技师，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技师工作室，做一些技术攻关、技师培训等工作。回到家里，要么忙着编教程、做PPT课件，要么正说着话呢，就累得窝在沙发上睡着了。“家里一毛钱的活儿都不干。”小梅这样埋怨他。

    此刻，军人出身的小单正开着自家的车，载着我们几个人去现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这辆车我平时都没啥机会坐，从买回来到跑完磨合期，他就一直接送我们厂里的兄弟姐妹，跑火车站接、送人，临时送维保人员，当公用车了……”小梅的语气里充满了抱怨。

    我还正寻思着说几句安慰的话，就被她牵引着，思维跳跃到了那个不起眼的小站。而她早已忘记了对丈夫的埋怨，讲起了在小站工作和生活的点点滴滴。在小站驻守十五载，刚开始没有班车，曾经因为下夜班遇到暴风雪，偏远的路上没有行人和车，两名女工顶风冒雪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宿舍；曾经因为倾盆大雨，在巡井时骑车摔得狼狈不堪，浑身湿漉漉爬起来继续推着车走……

    “你看，你也有你老惦记的地方。”小单接过妻子的话茬儿，“其实跟我一样。”

    末了，他感慨：“我们清河人，肯定会惦记自己亲手建起来的基地，这也是故乡啊。”

    是啊，在位于山东的江汉油田清河采油厂这片盐碱滩上，有多少人像他们一样白手起家，用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付出，守护着这块情感的寄托地，奉献了青春，留下了热爱……那一刻，在夫妻俩的相互调侃中，我突然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我们清河人”——这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深厚情感，这种理所当然的奉献精神，我能用手下的笔，真实、诚挚、准确地反映出来吗？

    背后是巍峨的大山，连绵起伏纵深向远方，青山绿水中，他们红色的身姿带着一种雕塑的美感，仿佛开在天地间最美的花朵，相互扶持着，无惧任何风雨

    那天下午三点多，我们进入山区，前往大山深处的采气一厂。山中空气清新，鸟声清脆，微风拂面而来，带着沁人的清凉。车盘旋而上，沿途都是苍苍莽莽的树林，各种不知名的小花从峭壁的夹缝间探出头来，在风中摇曳生姿。

    只是我已顾不上欣赏，没完没了的盘山路好似没有尽头，加上路面凹凸不平，车行其间颠簸不已，大大小小的碎石铺在路上，时不时被车轮崩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触目所及皆是悬崖，让在平原住惯了的我胆战心惊。只需要两小时的路，我们行走了四个多小时。到达时，已是晚上七点多。“大家在山里上班，交通很不方便吧？”我随口问道。有人笑着回答：“在山里上班，都是靠两条腿。尤其是守在井场的人，常常下山去赶场，一走就是两个多小时，大家都习惯了。你没看我们山里人都很瘦吗？”

    周围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这话让我深思，我捕捉到几个字——我们山里人。难道在山里工作久了，已经有了强烈的地域认同感，他们都将自己定位为山里人了吗？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充分感受到了这群自称为“山里人”的重庆万州采气一厂员工身上的坚韧与质朴。

    在井场，处处可见管理的细致和员工的责任心，整洁的场地、干净的管线、纤尘不染的值班室，一切都让人忍不住点头称赞。走进一个采气平台，一对正在值班的姐妹迎接了我们，两个人举手投足间有种难得的默契。她们谈在山里的生活，谈在万州的家人，语气中充满了感情。我问她们：“住在这里想家吗？”“怎么可能不想家呢？但回家了又惦记着这里，再说，哪有山里人怕孤独的？”她们回头望向身后的大山，回答。那里云雾缭绕、溪水潺潺。

    啊，又是自称“山里人”，我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感动。这种感动，在见到另一对值守的夫妻时，变得非常强烈。那年夏天，暴雨袭击井场，正当班的夫妻俩由于通信线路损坏，无法和队上取得联系，没有接到队上停止送气的命令，就拒绝了黄水镇政府派去接他们撤离的车辆，依然守在井场。“那时候，我们都互相留了遗言。”丈夫黄忠东憨厚地笑着，“后来我们才知道，井场通向外面的两座桥全部被山洪冲垮了，周围的老百姓都撤走了，只剩下我们俩在这坚守。当时水已经漫进值班室，我们只能不断地往楼上搬东西……”在平凡而纯净的心灵面前，任何辞藻的堆砌都是多余的。采气人那种和大山融在一起的情感，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因此显得特别动人。

    后来，我总是回想起这些采气人的身影。那是一幅怎样的画面！背后是巍峨的大山，连绵起伏纵深向远方，青山绿水中，他们红色的身姿带着一种雕塑的美感，仿佛开在天地间最美的花朵，相互扶持着，无惧任何风雨。

    （中国石化散文创作大赛获奖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