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岭

    古人云：“观棋不语真君子。”当你坐在棋局边上时，明明被你悟出一步好棋却不吭一声，能忍得住吗？

    这几天在家休年假，朋友邀我小酌。因怕大桥堵车，去得早了些。到的时候，小殷正在与人下棋，旁边还站着几个棋迷观战，他们双手或抱在胸前或背在身后。我也加入到观棋行列中。

    此时，经过激烈拼杀已进入残局。双方子力相当，士象齐全，红方双马，黑方马炮，双兵对单卒，均未过河。小殷执红，只见他抓起马，啪的一声，下了一步“卧槽马”，大声道：“将！”对方早有防范，回炮别了马脚。小殷又利索地拎起另一只马，喝道：“打炮！”黑棋不慌不忙，上将保护。看来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现在“楚汉争霸”已进入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作为观棋者，我静观其变，红方看似咄咄逼人，其实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棋风应该跟弈者的人生历练和性格有关联。小殷下棋敢打敢拼，有股永不服输的劲儿。小殷是个孤儿，从小寄人篱下，养成沉默寡言却敢想敢干的性格。当年身揣10元钱到南京，干过饭店服务员、送奶工，后来开了一家铝合金小作坊。现在经营了四五家店铺。20多年来，到底经过多少风雨，走过多少坎坷，只有小殷自己知道。也许正是小殷的这些平凡而又丰富的经历，才形成了他那争强好胜、永不服输的棋风。

    小殷的对手，是个温文尔雅的学者。据说是某大学的老师，如今是小殷的邻居，一看就是极有涵养的智者。梁实秋说：“有一种人我最不喜欢和他下棋，那便是太有涵养的人。杀死他一大块，或是抽了他一个车，他神色自若，不动火、不生气，好像是无关痛痒，使你觉得索然无味。”

    记得上学时，闲来无事，经常到长途车站附近转悠，每次都能看到一堆人围着一副棋盘品头论足，上面是只剩下几个子的棋局。摆棋者坐在一个小马扎上，翘着二郎腿，眼睛半闭着，任别人怎么讨论也绝不说一句话。然而，当有人说“我来一盘”时，便顿时两眼放光，将双手中的杯子往地上一放，便生龙活虎地杀将起来。转眼，几个回合下来，挑战者已被斩于马下。

    那时，我第一次知道了残棋这个概念，也第一次领略了残棋之中变化无穷的奥妙。后来迷上了下棋。为了下棋，我还特地跑到仪征，和扬州市青少年象棋比赛的第三名大战一天，但铩羽而归。从此很少和人下棋。现在只是偶尔在电脑、手机上过过棋瘾。

    风云突变，小殷的一只马掉入了对方设置的陷阱，白白被吃了，又接连损失了一相一士，陷入了极度被动的窘境。面对黑棋大兵压境，小殷被定格了，一动都不动。旁边的棋迷则开始七嘴八舌，情不自禁地指指点点，都在为占有明显胜势的黑棋出谋划策。大学老师也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这时的我却悟出一步好棋：弃马换炮。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真君子、假君子了，脱口而出，最终双方投子握手言和。大学老师虽然不满，却还是大度地对我笑了笑，说了一句：“好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