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兴峰  刘军  马玉华

    石油人的儿女有多能吃苦？恐怕没有人说得清。

    零下11摄氏度，西藏阿里的4月依旧是严冬。即使在气温最高的7月，那里也会遭遇漫天大雪和冰雹。

    “只要大雪不封山，我们每天都有任务。”中原油田子弟郑伟说。

    1981年，郑伟在中原油田出生。高高的钻塔、嗡嗡作响的“磕头机”、成排的钻杆填满石油孩子从小到大的记忆。

    1994年，郑伟13岁。那年1月29日，正在作业施工的濮3-130井突发井喷，一瞬间，原油和天然气从2000米深的井下呼啸着喷涌而出，射向60多米高的空中。

    危急时刻，原采油二厂紧急组建抢险突击队，父亲郑广军与同事冲入现场，冒着生命危险鏖战4个多小时，终于制服了狂暴的“油龙”。

    凯旋的抢险队员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在表彰会上，30多名抢险队员无一例外，全都是共产党员和退伍军人。

    这件事，烙进了郑伟幼小的心灵。

    一天，郑伟郑重告诉父亲：“爸爸，我想去当兵。我要保家卫国！”

    “你要想好，当兵的苦，不是一般的苦，你受得了吗？”父亲追问。

    “在艰苦的环境里找油是咱石油石化人的传统。当年，您来油田时，咱濮阳一片荒芜，连房子都没有，不是依旧没能阻挡石油大军在这里创造辉煌吗？”郑伟的语气异常坚定。

    2001年，武警西藏边防总站区在中原油田征兵。当年12月，郑伟应征入伍，和战友取道四川，乘军用运输机进藏。

    拉萨，海拔3650米，大气含氧量只有平原地区65%，新战士就在这里开展集训。

    在拉萨机场下飞机，高原反应立即送上“见面礼”——头重脚轻、呼吸困难、恶心呕吐、浑身难受，严重的高原反应令郑伟彻夜难眠。

    “我是中原油田的孩子，不能丢油田的脸！”快要坚持不下去时，郑伟暗暗提醒自己。3个月的集训结束了，郑伟减重21斤，练出了6块腹肌。

    “你愿意去哪儿驻守？林芝、那曲、山南、日喀则都行。”领导征求郑伟下连队的意见。

    “报告，我想去阿里。”郑伟话音未落，领导赞许的目光已经投射而来，那是西藏自治区最偏远的地方。

    军车白天行进，晚上住宿，行程1600公里。一路向上走，郑伟从拉萨跨上了阿里最西端的日土县，来到了斯潘古尔通道上。那里平均海拔4500米。

    像父亲当年从山东老家扎根中原油田那样，郑伟在距离濮阳5000公里的“世界第三极”扎下了根，一待就是20年。

    戍边、缉毒、反恐、维稳、救灾……

    光阴荏苒，郑伟从战士一步一个脚印成长为中校正营职警官。2019年，又随部队建制序列改编，就地转业为移民管理警察，被授予三级警督警衔，担任日土边境派出所所长。

    在阿里高原的最西端有一条通往中印边境的通道，叫斯潘古尔通道，这是西藏出入境边防检查总站阿里边境管理支队日土边境派出所的辖区之一。

    早在春节前，郑伟就驻进了热角三组执勤点，那是我国在斯潘古尔通道上的最后一道关卡，距离我国固有领土加勒万河谷只有100公里。

    阿里高寒、缺氧，大气含氧量只有内地的50%，人在那里行动相当于在平原上负重25公斤。

    戍边20年，3次因公负伤留下的疤痕、积劳成疾的胃病、比常人大了一倍的双肺，还有那变了形的手指甲，都是阿里高原为郑伟留下的独特馈赠。

    这些艰辛在郑伟看来还不是最苦的，最苦的是心头的孤独与牵挂。晚上，执勤点只有风声为伴。日渐老去的父母、年幼的女儿、替自己尽孝的妹妹……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子里转。

    这时，郑伟会低声哼唱藏族乡亲教的那首民歌《阿克卓巴》：“我的内心像洁白的雪山，我的心境像无尽的草原……”“没有国界线的地方，我们就是界碑。”郑伟说。

    层峦叠嶂间，没有比人更高的山。

    回到热角三组执勤点，已是北京时间傍晚6点半。内地天已黑，斯潘古尔通道上依旧阳光灿烂。阿里和内地有将近3小时的时差。

    郑伟给家里报平安。拨通视频电话，女儿灿烂的笑脸跃入眼帘，她叫郑舒涵，今年9岁。

    “爸爸，《月亮代表我的心》这首歌，我弹得越来越好啦！你听……”郑舒涵坐在钢琴前，宛如美丽的小公主。

    悠扬舒缓的琴声飞越千山万水，传到了热角三组执勤点。郑伟和他的战友聚在一起凝神静听。

    “爸爸，我和妈妈想你啦！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别忘了给我带一枝美丽的格桑花。我把花儿插进玻璃瓶里……”女儿隔着手机屏幕在呼唤。

    郑伟泪如泉涌。

    当苦成为了一种习惯，坚守就是一种伟大。在阿里，郑伟把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奉献给了边疆，边疆也定义了他20年的美好。

    他说：“我只是万千戍边军人当中最普通的一员。党和国家从没忘记我，组织上颁授给我的奖章和荣誉证书，装满了一个手提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