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 沙

    偶遇以前的邻居夫妻，正在嘘寒问暖之际，一个姑娘走过来，挽起女邻居的手，笑靥如花。女邻居介绍：“我女儿。”

    他们搬家也就六七年时间吧，小女孩已亭亭玉立了。女邻居说，小女孩小时候喜欢唱歌，还是学校合唱团的领唱。去年她对美术感兴趣了，说以后要到国外去深造。她自己报的美术班，每周三节课，老师说她学得很好。

    想起与他们同住一个单元楼的时候，几乎每天清晨，都会听到小姑娘“呼天喊地”，那稚嫩的声音常常把我这个夜猫子从睡梦中惊醒。

    “我不要去幼儿园，就不去。求求你们，让我在家好吗？”

    听着听着，我就想笑，一笑，睡意就没了。

    记得有一次，小女孩的妈妈一个人拖她出门，她哭着喊着，赖着不走。妈妈想把她抱起来，她就挣扎，双腿乱蹬，搞得狼狈不堪。

    我就帮着抱起她，一口气抱到楼下。就这一遭，小女孩对我很有意见，后来一见我，就把小脑袋扭到一边，嘟起小嘴巴。她爸爸妈妈让她叫“叔叔”，她总是很不情愿地咕哝一句。

    一想起她小时候的样子，我又想笑了。

    孩子恋家是天性。但人生是无法在没有陌生人的环境中走完全程的。一个孩子长到三周岁，就应该像老鹰一样，要把幼雏推出窝，让它自己去飞翔。去学习，去交际，去受伤，还要学会自愈。

    成长，向来是一种艰苦而无可奈何的事情。

    当年我儿子也一样，不肯去幼儿园。我和他母亲一起“绑架”着他去，一路上他哭啊、喊啊，大冬天的，会把我累出一身汗。儿子总是喜欢与我睡在一张床，紧紧依着我，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不用上学，你不用上班，一家人从早晨开始就在一起，那有多好啊！”

    事实上，我是多么地怀念儿子的童年时光。

    后来他长大了，读小学了，读中学了。每天清晨，有时我睡过头了，他已经穿戴整齐，过来叫醒我：“爸爸，你能不能快点，我上学要迟到了。

    这就是一个孩子的成长。

    现在儿子读大一了，已有清晰的人生目标。他时常在深夜给我分享一张大学图书馆灯火通明的照片。他的微信封面签名是：“城市慷慨亮着整夜的光，如同少年不惧岁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