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军

    西北油田塔河基地地处塔克拉玛干边缘，基地落成之前是一片荒凉的戈壁滩。石化人在此扎根后，栽花养草、植树造林，十几年下来，已成沙漠绿洲。

    我去的时候植物正葳蕤。初来乍到，又是一个人，我便常到林中散步。有天早上，正在散步的我忽然发现了一件趣事：没风，树叶却在动，而且是悄悄地动、不易察觉地动。我站定，仔细往树上瞧，便看到了更多的叶动。感觉此刻树上正有一个精灵，狡黠地眨着眼，调皮地跟你捉迷藏。我使劲一拍手，“啪！”声音清脆，呼啦啦——惊起一树的飞鸟。

    一连几天，我都去林中看鸟。鸟儿栖息的树很奇怪，外面一层密密的叶子，像一把大大的伞，看上去树很茂盛。近观之后却发现，内里盘亘的树枝片叶不生，光线穿过外层树叶，把树心打了个透亮，而这，恰恰为鸟儿营造了一个天然家园。数不清的鸟在里面跳来跳去，小小的喙戳动着外层的树叶，造成风吹叶动的假象。但如果你想一探究竟，不待上前，机警的鸟儿早已闻风而动，瞬间跃起。

    我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这么多鸟。心里很纳闷：这些鸟从何而来？当然我是指它们的先辈。要知道在此之前这可是荒凉大漠，没有树，哪来的鸟？鸟的先辈，是如何觅得这片树林，越过沙漠、飞过无人区，找到这片绿洲的？

    一天早上，我又去看鸟，偶遇晨练的老冯。老冯问：“看什么呢？”我回：“看鸟。”老冯停下来，饶有兴致地跟我一起看，还讲了一段鸟的故事。

    老冯是西北油田完井测试中心的员工，因工作关系常去井站驻井。有一次，他到了沙漠深处的一个井站，四周非常荒凉，见株草都稀奇。幸运的是，井站不远处有几棵胡杨，胡杨上还栖息着小鸟。这片小小的胡杨林成了员工的休闲之所，没事大家爱到林子里转转，听听鸟叫。

    有一天，老冯忽然发现，井站房檐下有坨毛茸茸的东西，便赶紧招呼大家来瞧。“嘿，是个鸟窝！”有人惊喜地叫道。小家伙不把家安在树上，却选择“贵宝地”，大家一时有点“受宠若惊”。有人试着用手指探了探鸟窝，软乎乎的。

    小鸟刚来，还不适应。怕打扰它，每次经过鸟窝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脚步放轻。不过时间长了，彼此熟悉了，人和鸟胆都大了。闲暇时，有人逗鸟，伸开手掌，一打呼哨，鸟旋即飞了过来，在手掌站定，用小嘴叨叨手心，然后再歪着头跟你对视。

    寂寞的井站因此热闹起来，大家常拿小鸟说事。“嘿，早早就出门了……”“看，鸟回窝了……”因为小鸟的存在，大家的话题也多了。有一次刮大风，尘沙弥漫。“鸟窝会不会刮掉？”大家赶紧行动，在屋檐下吊了件棉衣，给小鸟做了堵挡风墙。又怕小鸟闷，风一停便赶紧拿下来。

    小鸟成了井站的宠儿，每次员工休假回来，先问：“鸟还好吗？”作为第一个发现小鸟的人，老冯对鸟更是倍加呵护。他半辈子都在沙漠，知道沙漠生存的不易，格外珍惜小生灵，即使是沙漠里的一只蜥蜴。如今在这偏僻的井站，遇到这样一只可以说通人性的小鸟，老冯更是视若宝贝。驻站结束回基地时，他嘱咐站上员工好好照看小鸟。其实这提醒纯属多余，可他忍不住，就是想说。

    “那只小鸟怎么样了？你后来又见过它吗？”我问。老冯伸展胳膊，淡淡一笑：“没有。”然后不说话了，好像也没话可说了。也是，石化人到处走，那个井站只是老冯工作过的地方之一。沉默了片刻，我和老冯又把目光投向树林，继续看了一会儿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