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敏  孙博

    坐在嘈杂的餐馆里，中原油田采油气工程服务中心员工郭公焱点了一份白菜炖酥肉。将菜单递还给服务员时，郭公焱的心里竟生出一丝忐忑之情。

    他希望这个饭馆做的白菜炖酥肉，能像母亲的手艺，哪怕只有几分。

    很快，菜被端上桌。汤汁浓郁，色泽莹润，白菜与酥肉撞击熬制出的香气阵阵扑鼻。挑起一筷入口，郭公焱叹了口气——还是不似母亲做的味道，准确来说，差得远。

    这一年多来，具体算起来，2020年2月3日母亲去世后，郭公焱越发挑剔，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执拗。他跑遍大街小巷，一家一家餐馆吃，只为寻找那一种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是伴随了他半辈子的味觉记忆，是他的认知里爱与被爱的温度，也是他不愿认同母亲已经离去的执念。

    可郭公焱心里明白，再也不会找到母亲做的白菜炖酥肉的味道。熟悉的无力感又一次袭来，他能怎么办？他还能用什么方式去追忆母亲？

    透过餐馆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郭公焱的背影有些落寞，低着头，安安静静，像极了小时候在家等待母亲回家的样子。

    1971年，郭公焱出生时，母亲边素贞已经43岁。老来得子的喜悦很快被冲淡，紧随而来的是本就不富裕的大家庭更加难挨的日子。

    每每母亲回来，大家围在一起吃饭时，家中大哥将食物硬塞给母亲，母亲总是嗔怒：“你们快吃，我在路上就吃过了！”

    直到渐渐长大懂事，郭公焱才明白母亲日复一日的那句谎言里藏着的爱。

    母亲年老后，郭公焱拒绝了兄长“轮流照顾父母”的提议，将父母接到自己家专心照顾。

    “焱儿，回来了。”暖黄灯光里，母亲坐在窗边叠衣服，她的轮廓似乎又单薄了些。生命由盛转衰，至亲老去的这个过程，谁也阻挡不了。

    郭公焱咽下心疼，朝母亲弯了弯嘴角，母亲也似孩子般咧开了嘴。

    在生命的最后两年，母亲不幸患脑血栓，生活无法自理。翻身扣背、擦洗身子、喂饭，等等，郭公焱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母亲总是觉得拖累了孩子，看到眼前忙前忙后的孩子，眼神里满是愧疚，费力地举起手，颤颤巍巍地伸向他，嘴里嗫嚅地说着什么。郭公焱靠近，才听清楚，母亲说的是“对不起”。

    “那个瞬间，真的是泪如雨下。母亲一生为了家庭，为了5个孩子无私付出，不求任何回报。”郭公焱觉得他为母亲做得还是太少了。

    母亲去世后，郭公焱便常常陷入无限的回忆和遐想，有时候是母亲用干枯的手炸酥肉、洗白菜，端上冒尖的一盆白菜炖酥肉，一大家人大快朵颐；有时候是她蹲在不大的卫生间，给一家人搓洗衣服，几个小时，腰背就一直那么弯着；有时候是温柔地唱着老旧的摇篮曲，声线那么温柔，让渐渐入睡的郭公焱梦里也是花开的颜色……她仿佛从未离去，仿佛一直都在。

    以至于郭公焱常常想起一首词：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当时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