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建生

    1974年，上海石化装置建设如火如荼，工地上各种大型设备的安装进入了全面冲刺阶段。那天晚上，龚兆源回到“猪公馆”宿舍时，已是十点多了。作为上海石化工程总指挥的龚兆源每天忙得连轴转，晚十点前回到宿舍对他来说是一种奢望。

    他草草地洗漱了一下，开始上床睡觉。这个由一排排猪棚改建的宿舍，虽称“公馆”，实则非常简陋，床是单人铁床，床顶撑着蚊帐。墙上、地上有很多鼻涕虫爬过的痕迹，屋顶还铺着防雨塑料布。尽管是这样的环境，老龚却睡得非常香，甚至还会做梦，梦见自己在工地上忙碌，梦见自己站在金山卫海堤上，观看大海的壮丽。

    突然，他觉得有人正用力摇动铁床，并且在喊：“龚兆源，龚兆源！”老龚惊醒了过来，看见宿舍内外站着好几个人。他问：“怎么回事？”一个瘦瘦的青工冲动地说：“工作做不下去了！说准时到的，但到现在吊装件还不来。”接着他又指责老龚：“工程这么紧张，你居然还睡得着？”老龚还没说话，同来的工地负责人批评那青工：“你怎么这样跟领导说话？”那负责人还想说什么，老龚连忙拦住了：“别怪他们，工程这么紧张，他们心里急，也是情有可原。”

    交谈中，老龚了解到，他们晚上加班了，要做明天装置吊装前的准备工作，谁知大型设备却迟迟未来。他们找上了老龚，希望他立即去工地解决这一问题。老龚说：“今晚张泾河的潮位很高，我估计大型设备的运输堵在了那里，我们去那里看看吧。”大家认为老龚说的在理，纷纷跳上了工程车。

    半夜两三点，老龚回到宿舍，拉开蚊帐准备睡下时，突然发现床上有人睡着。这是谁？他把那人摇醒后仔细一看，竟然是那个瘦瘦的青工。老龚问是怎么回事。那青工涨红着脸回答，干活儿太累了，就想睡觉。大家乱哄哄之际，他钻进了蚊帐。本想躺上几分钟，谁知半小时后才醒。“黑灯瞎火的，我什么地方都去不成，索性再睡”。老龚微微一笑，问：“工程这么紧张，你居然还睡得着？”那青工脸又红了，连连说：“先前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说。”老龚哈哈一笑：“我没放心上，我是跟你开开玩笑。”

    气氛缓和了。青工问事情怎样了？老龚说，解决了，估计明天下午起吊没问题了。他脸上现出了满意的神情。那青工急切地说：“那我现在就回工地去，天亮时就能和大家一起工作了。”老龚说：“就凭你的11路？依我看，你就在我这里挤上几个小时吧，明天一早我让指挥部的车送你。”青年不好意思地说，这样挤着会很不舒服的。老龚回：“现在讲什么舒服不舒服？对付过去就好。”

    晨光熹微时，青工醒来了。他悄悄下了床，回头看了一眼老龚熟睡的脸，然后轻轻地推门而出，向着工地的方向急急赶去。

    （龚兆源，新中国工业第一代奠基人。1972年在担任上海石油化工总厂总指挥、党委书记时，亲自指挥建设大军围海造堤，为上海石化的建设作出了卓越贡献。）